淮南城城高十六丈,城围五十里,乃是淮南郡最大的城市,足可容纳十万户,四十万人!
圣祖时期,淮南城是曹操抵御皇室大军的前沿,所以修建的颇为坚固。不过随着开疆圣战后,新州不许修建城墙的影响,淮南城的城墙也很少修缮,而普通百姓的生活也不仅仅生活在城墙以内。这点除了帝都雒阳外,其他老州地区大都是这样。城墙,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安慰百姓心理而设置的。
淮南城位于南直道必经之地,商业繁华,城中建筑都颇有帝都风范,远远不是凤台小县能比的。行人脸上的自信和满足也显而易见。沈云简直不敢相信,仅仅相距五十里,两地之间的差别居然如此之大。
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封建农业时代,百姓都被束缚在土地上,在圣祖之前,很多人怕是连离家二十里的地方都没去过。圣祖之后,男儿十八都必须参军,这也使得汉族男儿的眼界得以大大拓展。不过在无法改变以农为本的社会基础前,百姓的活动范围还是不会离家太远的。
淮南城离帝都并不算太远,还在帝都经济圈的辐射范围内,所以整体来看,淮南城浓郁的帝都风格还是随处可见,城市规格上与帝都也相差无几。
沈云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扭头发现方誊还在愁眉紧锁,不由道:“都说近乡情怯,可我从你脸上根本看不见怯在那里啊!”
方誊叹道:“我只想尽快见到母亲……”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车夫“吁”了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沈云掀开车帘,却见车夫扭头道:“沈公子,前面不知为何堵住了,过不去啊!”
沈云爬下车,发现前面围了一大堆人,的确是将本可容纳四辆马车行走的道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方誊也走下车,提着两人的行李道:“算了。反正这里也离我家不远了。我们走过去吧!”转头给了车夫车费,让他自己先去找淮南城的鄢氏车行结帐去。
沈云背起自己的包裹,四周打量了一下,总感觉有点不对。仔细一想,哦,少了商贩。记得在以前的电视电影中,一说到古代的街道。必然充斥着各种乱摆摊的小商小贩的啊!可在帝都那种“城管”极严的地方没有就罢了,怎么在淮南城也看不见这种古代独有的“风景”呢?
按照熟悉的套路,这个街道上应该充满了摆摊的小贩,然后有美女策马疾奔,眼见要撞到路边小孩时,沈云奋勇上前救人。接着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这个故事演绎下去,这个策马的美女一般都会被沈云这种穿越主角祸祸才对的。
可沈云打量了四周,商铺倒是不少,可边上并没有摆摊的小贩,地面当然没有影视城的拍摄地点那么干净,但也说不上脏乱。
整个感觉就是亲近、自然!没有那么多刻意为之!这才是真正的古代社会!
“那里搞什么呢?”沈云见至少有百十号人围在一家酒楼门口,将道路都给堵住了,好奇地问。
方誊看了那里一眼。带着沈云绕着走。随口说:“不知道,可能是鸿庆楼降价酬宾吧!”
“那酒楼是鸿庆楼?淮南的分部?”
得到方誊的肯定答复之后。沈云也觉得无趣起来。帝都的鸿庆楼沈云都常去,对于这里的可没有那么大兴趣了。
人群占了大半个街道,方誊和沈云只能到人群另一侧,准备穿过去。就在沈云走到鸿庆楼对面一个叫舒云斋的店铺门口时,人群忽然往后涌,内圈里传来纷杂的叫喊声。
“让让,让让,打起来了嘿!”
“狗日的,摔他!”
“赶紧打啊,等会儿巡检该来了!”
“就是就是……”
众人的喊声里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沈云被人潮一涌,跟方誊直接退到了舒云斋里,不由笑骂道:“妈的,原来是看热闹啊!我就说嘛,哪家酒楼让利酬宾会引来这么多人围观啊!就算是鸿庆楼也不行啊!”
作为国人一员,沈云当然明白这种围观热闹的情绪。是以也没有着恼,只是笑骂几句,准备等人潮散去一些便和方誊离开。
这时沈云身边一个人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嘿,你可来得巧了,对面正在决斗呢!”
沈云一下就有点兴趣了。早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听说过汉人之间是允许决斗的,不过有很多限制,一般要决斗的双方都必须背景、实力等等要匹配,若是相差太多,会被官府认定非法,那就等着被《大汉刑律》治罪吧!
方誊却皱眉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决斗?官府不管?”
身边那人道:“管?嘿嘿,谁敢管淮南侯府跟英公家族的事啊?!”
沈云看了方誊一眼,奇道:“淮南侯府的人跟英公家族的人决斗?谁跟谁?”
身旁那人穿着青色长衫,带着罗汉巾,腰间拴着麻绳,显然是个跑货栈的帮闲苦力,平时就应该是个喜欢嚼舌头的人物,见沈云颇感兴趣,便也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原来十天之前,有个叫周章的年轻人带着一大车海产来淮南贩卖,居然是稀少的“蛟鱼”肉(蛟,即鲸)。一时间,淮南全城轰动,富家大族纷纷遣人去买。那周章的货物不到三天就全部售磬。可到了第四天,淮南侯府的小姐却带着下人找上了周章,说他买的是假的“蛟鱼”肉,非要周章把钱还回来,并向淮南侯府道歉。
蛟鱼肉是假的,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买了蛟鱼肉的都是富家大族,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上门要求索赔。这周章哪能承认?!才分说不过一刻钟,周章就叫嚷着要去见官,让郡守大人来决断。
见官就见官,淮南侯府的小姐也不惧,在淮南的一亩三分地上,还真没有比淮南侯府更不怕见官的。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郡守大人开堂审理之后,结果却说这肉的确是蛟鱼肉!
这可就惹了淮南侯府小姐了。她又争不过官府。只能将家里的兄长叫来评理。她的兄长也是暴脾气,评理不会,打人倒是一把好手,直接揪着周章一顿猛揍,却没想那周章这么不经打,小姐的兄长只三拳两脚下去就将周章打吐血了,据说当时就打断了三根肋骨。之后那周章也没告官。连夜离开了淮南城。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不曾想,前天有英公家族的人找上门,直接给下了决斗书,要打人者出来应战,还签了生死契书。也就是死战。必须有一方死亡为止的死斗!这可是要结成死仇了!
“当初那周章就是在鸿庆楼前被打的,所以英公家的人要挑这里打……我听人说啊,那周章原来是当代英公的幼子,被打断三根肋骨后,回去没几天就咽气了。所以人家英公家才派人来死斗呢!”那人最后总结性地说道。
沈云听的目瞪口呆,直直地看着方誊,却见方誊已经快要抑制不住那蓬勃的怒气了,听那人说完。冷声道:“走!”直接背起包裹。用力推开人群朝外走。
沈云一肚子的疑问却不敢问,只好闷头跟着。却发现方誊并不是想要挤进人群里看个究竟。而是直接奔着另一个方向疾走。
“欸,滕宇兄,你……”沈云从后面赶上来,叫了一句。
方誊头也不回,沉声道:“什么都别问了,那人不是我兄弟,唉,也不能说不是!总之,这事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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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叫方仲,是家父十八年前的外室所生。因为其母是青楼里的优伶,姓曹,是青徐曹氏的人。家母担心这个子嗣会玷污方家的名声,所以不许其认祖归宗。不过家父对他还是照顾的,虽没有进族谱,但一应供给都跟我们差不多……
有时候家父还会带他回家跟我们玩耍。方仲这人有点憨,兄妹们平时都看不起他,小时候经常捉弄欺负他。这次的事一定是我那小妹搞出来的,得先回去找她出来问清楚!”方誊说完便埋头赶路。
这种家族秘闻可不多听见,一般来说,家族里的人都会对这些事三缄其口,方誊这是把沈云当成真正的知己了,不然绝对不会告诉他的。正所谓子不言父过,方誊也不能评价方鬊的所作所为,不过看得出来,方誊对这个私生子弟弟还是有好感的。
只是,他还有个小妹?怎么以前没听说?难道也是私生子?
其实是沈云想歪了。在古代,除非主动询问,不然男子在外介绍自己家庭时一般都只会说兄弟,而很少谈及姐妹。这不是歧视女性,而是对自己女性亲属的尊重和保护。再说了,沈云也从来没问过这方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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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侯府在城西,很巍峨的一座府邸,跟渤海侯府相差仿佛。不过这里是老州,地皮金贵,没有像渤海侯府那样拥有一座山当后花园而已。
宽大的府门,门口两只石狮威武霸气,不过狮头上缠着白纱。连门前的下马石和拴马石上都挂着白布。这应该是祭奠方誊在沙场阵亡的两个哥哥吧!
方誊敲门,门上露出个小门,一人在里面喊:“谁啊?”
“是我,阿福,赶紧开门,我要见母亲!”方誊沉声道。
“呀,是三少爷,哦,不是,是世子!”叫阿福的门子立即堆起笑脸,赶紧打开大门,没等他点头哈腰的说什么,方誊就冲了进去,对门子说了一句:“这是渤海侯,先请他到前厅喝茶。”说完将行李一丢,大喊:“母亲,母亲!孩儿回来了!”身影旋风般转进了后宅,一下就没了踪影。
那门子听了“渤海侯”三个字顿时愣住,想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见他像失了神一样扭头就跑,留下一串尖叫:“渤,渤海侯来啦!渤海侯来啦!”
这声尖叫倒把沈云吓了一大跳。渤海侯来了又不是鬼子来了……
沈云从来没意识到一个侯爵对于普通人家是什么概念。
在此时的大汉帝国,贵族之间登门拜访,礼节方面是非常复杂的。比如沈云作为渤海侯来淮南侯府,须先遣人递上拜帖,约定拜访的时间。当渤海侯抵达的时候,淮南侯本人要亲自到门口下马石处等候。然后大开中门。两人并行进入府门。如果是公爵,淮南侯则要出迎五里、十里不等。如果是侯爵以下的贵族,淮南侯则可以在厅中或者门口等候,派别人代为迎接。而现在,淮南侯本人并不在府中,按照规定则由淮南侯的世子代为迎接。
如果侯爷和世子都不在呢?那就由其他子嗣代表,最不济也应该由侯府总管来接驾。而不是像现在,沈云就随随便便的站在了淮南侯府大门内。这传出去是极为失礼、有损淮南侯府名声的事。
其实这也怪方誊,急着去见母亲,反而忘了交代这些。
有人会说,那让侯爵夫人出迎行不行?这在古代的封建礼仪中是绝对不行的!
在古人观点中,会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女人只有青楼里的妓女。所以贵族中都没有女人出门迎接的道理。
就在沈云惊诧莫名。不知道该往那里走时,只见门子阿福跟在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身后,急急的往这里赶。身后还跟了几个同样跑的气喘吁吁的侍女和青衣下人。
那中年人穿着得体的褐色长袍,眉目清楚,看着很有好感。他小跑到沈云身前三步以外站定,赶紧鞠躬作揖行礼,急道:“不知渤海侯爷驾到,失礼!失礼!在下淮南侯府总管耿旺。代表淮南侯恭迎侯爷大驾!”
沈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与对方的巨大差距。在帝都的时候还真没觉得。不过这感觉,太他/妈棒了!
“呃。无妨无妨,我与滕宇是同学,这次只是顺路来拜访伯母的,你……”
“侯爷叫在下老耿即可。”耿旺非常善解人意地解决了沈云称呼上的困难,带着让人舒服的微笑道:“侯爷不怪罪就好,里面请,前厅稍坐片刻,我立即派人去请夫人。”
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来到前厅,沈云坐在了主座的左下首处,立即有侍女奉上了香茗。
应该说经阿福那“凄厉”的一嗓子,全府一下就都知道渤海侯来淮南侯府了。那侍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奉茶的时候还偷偷地用眼神打量沈云,少女特有的灵动眼神里带着复杂意味,有疑惑,也有好奇,更有微微的羞涩。
疑惑好奇的是,与淮南侯世代交好的渤海侯居然这么年轻!至于羞涩嘛,哪个少女不怀春?看见沈云这么年轻英俊,又身份尊贵的男人,是少女都会这样的。
耿旺一直站在旁边,看沈云轻轻品了一口茶,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这才道:“侯爷宽坐,在下去后宅看看!”
“嗯。”沈云故作沉稳地点点头。
耿旺一走,沈云立即松了松一直提着的肩膀,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刚才被耿旺那一声一声“侯爷”叫着,不由之间也要拿捏着贵族的架子,实在让沈云有点难受。
旁边侍立的侍女偷眼看见沈云的模样,不由捂住嘴角,偷笑不已。
沈云也尴尬地笑了笑,想要端起茶继续装模作样。就在这时,从厅门口如风般转进来一个人,一下扑到沈云的身前,抓住沈云的胳膊就叫:“你是渤海侯是不是?”
沈云被这一下惊得差点把茶水洒了,下意识地道:“呃,是,怎么了?”
“啊,真是啊?!那快点,走,快去把那张死斗给取消了!”
沈云这才看清扑过来的人,却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头梳流水髻,身上是绿水纹的束腰汉衫,腰间缠着浅绿丝带,带着稚气的脸上此刻堆满了焦急。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想必就是方誊所说的小妹了。
只是,她让自己取消死斗是什么意思?
“呃,小妹,你兄长正在找你……”沈云有些尴尬地看着不断拉着自己胳膊的小姑娘道。
“我知道啊,所以这才着急找你去帮我取消死斗啊!不然我找你干嘛!快点快点,不然来不及了!”方小妹揪着沈云不放,在那不住地跺着小脚,小蛮腰都快扭断了。
就在沈云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厅外走进一个妇人,喝道:“胡闹!小妹还不赶紧放开渤海侯!”
那妇人看着似四十许人,衣着雍容华贵,神情严肃却又不适温和,扑街点的说法,就是满身贵气。
沈云见方誊跟在这妇人身后,便立即放下茶杯,起身作揖道:“晚辈沈云,见过方家伯母!”
妇人便是方誊的生母,淮南侯正室夫人方左氏。
小姑娘被方左氏喝止的时候就不敢再缠着沈云,只是嘟着小嘴站在一边,两只小手使劲搓着衣角,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不甘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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