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你对于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后悔的么?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穿着的是相对来说常见的巫女袍,然后相当随意的坐在了自己身边的草地上——若是有男人看见的话,那么一定会感叹是如此好的风景吧。毕竟晚上的露水凝结于泥土之上,接着弄湿了裙摆的话,所谓的可看之处还是很多的。
“没有了,在这种时候还有的话,那么不是很奇怪么?即将要取得天下了啊,武田家十数代家督的悲愿即将成真了,成千上万甲斐人的死也已经得到了报偿了,要是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么也就对不起自己的臣民了吧。”
贯彻了牺牲之道,压榨国力而重整军备,贯彻了霸王之道,横征暴敛而索取无度,这种完全不像是女孩子能够做出来的行为每次也是伴随着罪恶感而进行着的——要说是喜欢自己的话,真是太难了,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一个沾满了污秽的女人,但是如此罪恶的人生即将完结,而天下即将落入甲斐人的掌控的时候,那么稍稍的有所满足的话,那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害怕路上的艰难险阻,而只是害怕太远的路程之后是不是会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已——山的那边是什么,完全不知道,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又有如何的景色,那种事情也没有任何的概念。人们盛赞着玄奘法师西游的壮举的时候,更多的并不是因为其路途遥远而只是因为其精神吧。
因为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有回报的,也不是什么故事都会有结局的,付出了而能够有回报的话,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幸运儿了,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如此的满足。这正是一种简单的哲学吧。
“这样啊,那么也很不错呢,接下来的话,会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总之,应该是不用太多打仗了吧,北面的那条龙女我是清楚的。虽然说这家伙死脑经的只是坚守着什么义理,但是在大局面前的话,她也不会容忍更多人流下鲜血的,所以说天下的话,已经不会有战事了。”
“真的,是如此么?”
明明刚刚还是老友一样舒缓的声音,但是在片刻之后,就变得开始带了一点嘲讽的味道——无端的让人想起嘴角上扬,然后一副呈攻击姿态的蛇的样子。
“难道不是如此么?”
“不会有战事的话。那么也不会有战士了吧,接下来甲斐人未来的道路应该会怎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突然的沉默不语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盔甲身后的风林火山,接着也终于清楚了问题的实质——或许,一段悲愿的结束,又是新的一段的悲愿的开始。
将甲州军塑造成了天下无双的攻击力量,因此而取得天下,但是这不代表在此之后甲州人就会就此收手——因为。循环已经停不下来了。
一心的只是想要怎么成就悲愿,让前辈的牺牲得到补偿而付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过悲愿完成了之后他们又应该怎么办?说到底。这些甲斐人的话就像是追着马车的小狗一样,一路狂奔着,一路哀嚎着想要追到马车,而终于追上了之后,他们才会思考起来——追上了的话,又能够怎么样呢?
“接下来的话。是朝鲜,还是大明?到时候的话,又是一样的故事吧,为了已经付出的能够得到回报而继续压入筹码,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的生命力之前都不会放弃的追逐……不觉的已经是时候了么?”
熟悉的论调。真是和回忆当中的那个家伙一模一样,要不是声音上可以判定的话,那么自己或许就应该是怀疑某个魔王真的变成了女人了吧——不过,还是会有一点细微的差别,所以应该可以判断出,是绝对不同的家伙。
“但是就此放弃的话,实在是有所不甘啊。”
“是人的话,就应该学会放弃,不然的话,就是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而且现在你的成就,也正是建立在某个人的牺牲上所得来的吧。”
摘下了头盔,抬头,接着后倾,做出了著名的四五度角,在飞舞的时候不再是白色牛毛而是黑色的长发,胸前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但是果然还是有什么东西已经驻扎在了那里了吧。
“的确……那家伙的做法也好,为人也好,都不是让人喜欢的类型,说是讨厌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明明只是一个根本在军略上不是我对手,只能凭借时运来打败我的渣渣而已,但是,唯独只有在嘴炮方面,这家伙真是无人能敌。”
不再否认那段回忆,而是笑着大方的承认了自己喜欢上了某个家伙这种事实——当然,不可以直说嘛,那家伙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算是知道了的话,估计也不会有所反应的才对,最多摸摸自己的脑袋,显示一下亲昵而已。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可以说啊。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么就应该是自己是一个傲娇这一点了吧。没有办法,所谓的人物设定就是这样啊,就算是感激也好,喜欢也好,不能传达这一点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说,遗憾的事情的话,是指没有亲口传达这份心意这一点么?这种事情的话,已经做不到了吧。虽然……真的是很想那么做呢。”
“但是如果说还有机会的话,那么你会不会尝试一下去改变那些事情呢……虽然说不一定成功,可是不是百分之一百失败的话,不稍微的试试看么?”
一副认真的脸,然后说着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是谁都是知道的吧,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止是空间,而是时间上的距离了。要跨越那种距离然后尝试去拯救。与其说是不想做,到不如说是根本找不到那种道路才对。
“如果有的话,我会试着那么做的,但是……”
“如果咱告诉你,的确是有那样子的道路,但是你将要付出的东西。将会是近在咫尺的天下的时候,你会不会愿意做出那样子的交换呢?”
并不算是轻松的话题,说起来的话会有一点沉重的样子,毕竟要付出的代价这一点是太过于沉重了。至少对于甲州人的换物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买卖就是了。
“甲州的山猴子啊,怀揣着梦想出了门,捡起树枝出门换到了饭团,将饭团交给旅人获得了橘子,把橘子喂给姑娘被赠以锦锻。接着再以精锻换到了高头大马。”
“骑上了高头大马拿上了太刀,走上了战场获得了封地,接着竭尽全力上京摘桃子取得天下,最后的话,再将天下换回一只山猴子的梦想……”
突然有点说不清悲喜的流下了泪水,接着最后才发现甲州换物的真谛——在不断地更换当中,物品的价值是在不断的提高,换物的成果也越来越丰盛。但是让人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样。都换不回梦想这一点,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而等到最后的时刻,却发现想要换到的东西本身一直就在身上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表情了吧。
“一直以来,怀揣着梦想进行征战,付出了一辈又一辈的鲜血,最后却发现。征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那个梦想……我们山猴子啊,还真一群无可救药的笨蛋呢。非但绕了路,绕了那么久的结果,并非是死路却回到了原点,这种事情……太笨了啊。”
明明是拥有最贵重的东西的人。却为了其他东西而舍弃了最为贵重的东西,然后找回来的故事真是太蠢了,如果早就知道在这里的话,那么早些停手的话,不就可以了么——那样子的天下的梦想啊,根本不是山猴子的愿望。
“所以说,愿意最后和咱交换,用天下,换回梦想么?”
巫女伸出了右手,接着很自然的握了上去——错误的道路已经前进了太久的话,那么也是时候回头了,至少这次的话,自己应该是能够有机会好好说明一下自己的心意了吧。
“当然,这种交易的话,又一次是我信玄的胜利!真是一笔……再也不能更加富有利润的交易了。”
回应了自己的心情,接着像是彻底放松了一样闭上了眼睛——接着,在野田城外的笛声当中,这个即将要取得天下的女人就此消失不见。而白天已经设置好了标的的铁炮手也装填完毕并且顺利的开枪。
虽然,从位置上以及角度来说,应该是一定会击中了才对,明明刚刚的话,诹访法性盔的白色牛毛还在那里的,但是凭借所谓的手感或者说经验,铁炮手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有打中。
“主公!甲州兵的话撤退了啊!武田信玄,在攻下了野田城之后取道回到甲斐,虽然说三河受损严重,但是守住了啊,东边的武田,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威胁了!”
取得了胜利之后缓缓退兵,真是谁也看不懂的策略,而成为了惊弓之鸟的家康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当然的不敢派出部队前去追击了——或许,这就是信玄的计策呢?毕竟是萌虎这家伙的话,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嘛。
“信玄……这家伙难道死了?”
如此的断言着,说起来也是毫无根据的事情,对于这种事情的话,没有人可以下达结论——所以说,甲斐军在安然无恙的退回了之后,织田家也是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算是报复吧,但是更多的还是试探,在三河武士进入了骏河烧掉了城下町而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之后,最后的断言,就是那只老虎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下的话,就没有谁能够阻拦咱取得天下了吧。”
算是天意么?又或者说是真的上天宠爱这家伙么?在自己正打算接受一向宗以及武田的两面夹攻的时候,自己的宿敌就这样消失了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一旦最大的敌人消失了之后,那么剩下来的家伙也不过只是一群杂鱼了,在喜悦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忘记给受损严重的三河送上了黄金作为补充——即使是自己。也开始是稍微的有一点相信了起来,只要是自己和家康联手的话,那么天下也就距离自己不会遥远的言论了。
“以后啊,咱要在近江建筑一座大城!巨大的城池,来庆贺这次的胜利!”
“那还真是雄伟的志向啊!姐姐大人!”
“哼哼,这还只是小事情嘛。毕竟有你在的话,咱也能放心的经营关西了……整个日本的话,也感觉不会遥远,说不定你所想要的那个傻瓜也可以安心生存的世界已经近在咫尺了呢!”
“说……说的是,但是能不能不要这样子,稍微的有一点失态啊。”
“哦哦?失态么?咱可不觉得啊!”
一手端着酒瓶子,一手搂着家康,至少这次的话,信长那家伙可是真的相当高兴的样子——不得不说。真是太过于高兴了,以至于自己第一次都有一种想要将家康当成“同伴”的感觉了,大概已经在潜移默化当中,自己已经真的认可了这个世界了吧。
“喝啊,继续喝啊,大家都努力啊!”
“是这样子的酒宴的话,果然还是要等到天下平定之后喝起来才好。”
“唔,好像是很熟悉的话呢?”
疑惑的摇了摇脑袋。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光秀,接着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做出了自己的答复。
“但是真是太无聊了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光秀,一起来喝!”
“是……”
仅仅只是不知不觉的懈怠,就失去了相对来说很重要的记忆——每每多增加一分认同感的话,那么恐怕就越是难以想起某个人了吧。
……
而至于春日山的毗沙门堂当中,则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色了——没有那种大张旗鼓的庆祝敌人的死亡。也没有任何的对于失去了重要对手的惺惺相惜,越后之龙的话,也只是跪坐在毗沙门堂当中继续着自己的修炼。
就像是老虎将自己泡在了温泉当中一样,龙女选择静心的方式便是如此的面对着佛像——什么都不说, 看着香炉的烟雾冉冉升起。接着什么都不想的话,这就是龙女的日常。
“主公,武田信玄的话,可能已经死了哦,这种时候的话,我们也稍微的考虑一下吧。”
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进入毗沙门堂的人,恐怕也只有宇佐美定满了——比曾经更加老迈,需要拄着拐杖的老人,大概已经没有办法亲身好好的走上战场了。
“考虑,进攻么?”
“不……我觉得的话,是考虑怎么隐瞒这个消息为好。”
摇了摇脑袋,接着对着依旧闭着眼睛的龙女说出了的建议。
“要是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话,那么就算是我们不愿意进攻,那么家臣还有信浓的豪族们也会主动进攻而招致反击,到了那个时候的话,主公你也一定要亲自出阵才行了吧。”
不可置否,这种事情是事实,就算是信玄不在了,但是军团分配合理的情况下,甲州兵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战斗力,但是越后的话,没有上杉谦信的越后,说是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也不为过。因为武田失去了信玄的话,还会有家臣团还有所谓的御旗盾无精神,但是越后没有了龙女和军神……那么这里还剩下的,也只有佐渡金还有越光稻了。
“越后的军团,不能够没有军神不是么?如果我不出阵的话,他们就会失去领袖了。”
“但是你如果同样出阵的话,未必会比武田信玄有更好的下场,同样是失去领袖的结果的话,我宁愿让主公您好好的多在这里一会儿。算是臣下的预感吧……若是您也上洛的话,那么恐怕老臣也将要失去效忠对象了。”
很明显不仅仅只是效忠对象,更加重要的,可能还是类似于父女一类的感情吧,不管怎么都不想要失去女儿的心情甚至是超过了自己作为武家的觉悟来说,就足够说明其强烈了。
然而,或许有的事情就是难以回避的。
“恩,我对于上洛并没有兴趣。”
谎言……自己竟然说了谎言,这种事情的话,还真是毗沙门天王的作为么?
“我啊,不会做那种冒险的举动的,因为除了大义之外,没有什么更加值得我来追随了的。”
又是撒谎……虽然并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始终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已经足够和大义并肩齐驱甚至是凌驾于其上了。
“所以,我不会步信玄的后尘。”
在佛像面前,在自己最亲密的家臣面前这样的没有说出任何真话……这种事情的话,不管怎么想也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因此,或许是为了顾及此刻的心情吧,至少最后一句,龙女是真心的。
“我啊,不想离开你这个老头子还有绫的呢……只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只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未完待续。。
ps: 年底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