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道寒心,以北风为刀刃,视众生为鱼肉。
雪花无病,以大地为鼎炉,炼万物为药渣。
白茫茫的雪原中,两匹冰翼神驹并肩拉着一辆红帐马车顶着风雪自东而来,吱吱吖吖的车轮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深的辙痕,犹如烙在雪白肌肤上的两道伤疤,看着隐隐作痛,却无可奈何。
白慕雪掀开红绫罗帐往前瞧,扑面而来的寒风刺骨割肉,但她真的是很想知道前面究竟还有多远。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颠簸、甚至令她感到焦躁无比,光是累点倒也无所谓,就怕赶不上封神大典。
她从没想过要成为一名神司,也十分欣赏传功长老的魄力,那个老头子居然能力排万难,强硬地阻止神都参加炎黄宗的封神大典。确切地说,她跟传功长老一样,极其讨厌与那些居心叵测的坏蛋出现在同一个圈子里,但她却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腿,时常会忍不住要插一脚,祸福不管。
这个世界就这样,很多人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一切红尘,却一直活在是非之中。
前方飞雪连天,一眼望不到尽头,白慕雪坐回车厢里,问无为:“呆子,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她顺手把泫光明月刀搁在旁边,拿了一壶酒出来,小喝一口,辣得直吐舌头;呆子说这东西可以御寒,她只是想试一下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
无为一直坐在前面驾车,也没有回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道:“香甜的糯酒适合你,但只有烈酒才能暖心,多喝一口吧。”
白慕雪心想:“我就算是冷死,也绝不再喝这东西!”她把酒壶递给无为,道:“干嘛不回答我?你……可真万别告诉我真走错了地方!我jǐng告你,后果很严重,就算师傅和我娘一起从地里爬出来也救不了你!”
“北域贫寒,终年飘雪,荒无人烟,红叶姐描述的就是现在这种环境,方向没错。”无为扭头向旁边望去,发现不远处还有几行笔直的马蹄印,一路向北。马蹄印深入雪底,带出乌黑的泥水飞溅在四周,至今没有被新雪完全覆盖,应该是刚过去不久。无为喃喃道:“看样子,那些人赶得好急……”
“呆子,你在嘀咕些什么?”
“没……没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
“可能还有段距离。”无为将手中马缰紧紧一勒,对神驹道:“你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起!”受马缰牵引,前面两匹冰翼神驹双双嘶鸣,震翅飞向半空,有如离弦之箭,拖着红帐车厢在风雪中快速飞行。
黄昏的时候,雪花终于不再飞舞,天地间的寒气也越发凝重了几分,处处散发着无情的刺骨气息,幸好有袅袅炊烟升起。
从半空中俯视下去,银妆素裹的雪山中有一座孤独的客栈,高高竖起的店旗上写着“轩辕客栈”四个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店前栏栅上拴着三匹白sè的独角兽,那种只有一对雏翅的独角兽并不能持续飞行太久,比冰翼神驹要廉价得多,但它们正是无为要寻觅的引路者,所以无论它们有多卑微,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天sè不早了,先在那投宿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无为御令冰翼神驹落在客栈前,正下车抖落一身雪花,门口那位小二哥麻利地将满是油渍的抹布甩到肩上,热闹洋溢地跑过来招呼:“俩位客官,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是要去炎黄宗参加封神大典吧?前面还有八百里呢,您俩运气好,小店正好还有两间上好的客房。”
“冰翼神驹只吃新鲜的带露草料,麻烦照顾好。”明rì还得仰仗两匹神驹代脚,无为不敢亏待了这两位大神,直到小二干脆地点头打包票,这才与白慕雪安心投栈。
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无为突然收脚,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这笑声比冰翼神驹的嘶鸣声还要粗沉得多,沙哑得像只老鸦,那种狂妄劲却让人很不自在,仿佛天下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入他法眼,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楚云川就是个屁,龙域之战没死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妖女手里?我跟你们讲,新一届的神司,只会比以前的更强大!”楚云川的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来,白慕雪只要听到楚云川三个字就会发狂,更何况是这种诋毁之言。
在她提着刀要冲进去的时候,无为匆匆按住她肩膀,示意xìng地摇了摇头。
里面那人,无为在白城见过,他叫乌鸦,炎黄宗的弟子,曾骑着机械天虎兽、挥着蓝芒极光剑怒破白城的防御结界,那时也是霸气逼人。不过,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跟他坐在一起的还有琉璃谷的玉横烟和柳若青。
玉横烟还是戴着神秘的面纱,令人无法看透。
反倒是那个柳若青,她的修为状态令无为颇感讶异。当初在仙陵学宫的战台上,夺冠之战,柳若青曾在他面前主动认输。如今将近一年的光景,她的修为境界也是突飞猛进,已经处于三重天阶结丹境界的巅峰,随时都有可能淬丹化形,一举跨入道御宿主的行列。
看他们几个有说有笑,应该是交情不浅。
无为见白慕雪暗咬牙根,似乎还咽不下这口气,小声提醒道:“你曾重伤玉连风,现在他姐姐在这,而这里又是炎黄宗的辐shè范围,先忍忍吧。”
“哼!”
白慕雪终究还是把刀收了起来,实际上她也明白现在冲过去意味着什么,要不然,真按她的xìng子来,无为哪难拦住她。她在仇人的隔壁坐了下来,瞄到他们那一桌寒酸的酒菜,特意扯开嗓门大喊:“小二!那些给畜生吃的垃圾食物就不要端上来了,有什么山珍海味尽管给我上,本小姐有的是钱!”
天枢星,是个以仙武为尊的世界,炫富的资本通常都是灵丹妙药,像白慕雪这样把一锭金子砸到桌子上,闻所未闻。但她确实砸出了霸气,金锭深深地嵌在桌板中,害得小二哥抠了老半天都没抠出来。
“……!!!”
此时的无为已经满头黑线,有种不祥的预感。
隔壁传来拍案而起的声音,静坐不动的无为不曾用眼角余光去扫视,但知道那只受到挑衅的乌鸦已经把愤怒的目光瞪了过来,所以他把手按到了剑柄上,时刻做好为身边这位千金大小姐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不敢有丝毫松懈。
“乌鸦大哥,就当逗乐吧,快坐下。”柳若青轻扯他的衣袖,小声相劝,但乌鸦并没有坐下来,目光始终盯着白慕雪那半边高傲的侧脸。这时,玉横烟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沾上一滴酒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南宫夜!
这名字,乌鸦并不陌生。
天魔宫的第四代魔帝——南宫夜!连炎黄宗的掌教至尊都敬畏三分的仙武大伽!乌鸦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南宫夜好像是白慕雪的亲外公。
“呦,这不是白城郡主白慕雪吗?我说怎么这么财大气粗。”乌鸦的脸sè说变就变,像是遇到了久违的故人一般,走到白慕雪的桌前,帮小二把那定金子抠了出来,又笑道:“白大郡主,听说你师傅是楚云川、外公是魔帝南宫夜,这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想必,你的道行也挺高吧?”
白慕雪轻笑道:“想动手就说,何必拐这么多弯。”
“爽快!我喜欢!”乌鸦拍着掌,对在坐所有人宣道:“不是聋子的都给我听好了,本大帝要跟白慕雪小姐进行一场不带半点个人恩怨的、非常纯洁的友谊赛!虽然,刀没长眼!剑也没长眼!但是!本大帝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所以,如果将来有人问起,你们要大声地告诉他,我们这是友好的武技切磋,绝不带欺负人的xìng质!明白没有?!”
他的一番话,得到不少人的呼应,只因这个世界太过冰冷,渴望看上一出热闹。
无为提着剑起身,被白慕雪一掌按下去。
白慕雪径直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土鳖!吼完的话就立刻跟我滚出来,就凭你之前那一句污辱我师傅的混蛋话,今天,不赏你十个响亮的耳瓜子,姑nǎinǎi我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