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踩着台阶缓缓走上城墙。她一身浅绿色的柔纱,被金色的风徐徐吹拂着,裹着她那盈盈的腰身。秀发用一根金灿灿的簪子束着,露出光洁白晰的脖颈。她踏上最后一道台阶,向着男人婷婷向望,那温软柔弱的模样真惹得疼爱。
这一刻,城墙上的望楼调试工程顿时停工了。百来个工兵、亲兵都呆呆地望着她,驼背老汉们都挺直了胸膛,独眼龙旗长也瞪大了独眼。半晌之后,才有几个军官低吼训斥,士兵们才悻悻地重新忙碌起来。
燕宁垂着头轻盈地走到金士麒身前,抬起眼睛冲他一笑,随后就款款拜道:“老爷可好?”她站直身子,然后就贴近过来,对他私语道:“外面人多,羞答答的,就不叫你‘相公’了。”
“好好,叫什么都好。”金士麒笑得灿烂,“你怎么来了?”
燕宁婀娜地一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城门指,“奴家刚陪着小姐去码头了,在大船上取了些衣服回来。刚才从城下就看到老爷的旗子,心想你也一定在。小姐在轿子里睡了,我不忍心唤她,又惦记你……就代她上来看一看。”
燕宁情意绵绵地看了他一眼,甜甜地一笑,“好了,看过了,我该回去了。”
“不急……”金士麒忙说,他的心正在融化。“我再耽搁一会儿就和你一道过去。这城里很乱,到处都是贼……还有流浪狗……”
“好啊。”燕宁笑着点点头。随后她就指着那大望楼问:“那是旗杆吗?”
“那是望楼。”金士麒解释着,“坐那小车滑到最顶上。就能看得很远。”
“好高啊!”她欢喜地叫着。一只手遮在眉上挡着烈日,另外一只手臂却婉婉地捏在腰后。薄弱的绿裙被暖风吹拂着、流动着,仿佛能透过那衣料感触到那一身的温软。真让男人砰然心动、浑身激动,很想着扑上去呢……
金士麒呆呆地望着她的背身,心里赞叹着:一个简单的“仰望”的姿势,让这女子做出来咋就般妩媚呢!大概这就是天生媚骨吧。
她忽然转过身来,嗔道:“相公,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金士麒忙把眼睛从她身上溜走,“你想上去吗?”
“啊!”燕宁惊讶地张开小口。她看了看那个大望楼。又转身问金士麒,“可以吗?女人也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金士麒忽然明白,燕宁是怕有忌讳——像丁家这种海上世家有很多奇怪的规矩:譬如什么女人不能上甲板。女人不能坐在渔网上,女人不能爬桅杆,女不能采用“在上面”的姿势……之类的形而上学的迷信思想!
金士麒笑道:“无妨!我们藏宝港没有那么多臭规矩,男女都一样。有时候女人家还更尊贵些呢。咳!”
燕宁又仰头望楼的高处。“它好高啊。”她目光楚楚地凝视着金士麒,“相公,你陪我坐?”
金士麒一愣,迟疑了片刻才毅然点头,“好!”
金士麒召来工兵军官,下令对这望楼再仔细检查一次。没想到几位老工兵立刻都瞪起了眼睛,他们悲戚地嚷着:咱们工兵干活是百无一失,将军你咋能不相信我们咧?万一那啥了。你砍我们脑袋就是!金士麒忙说:好好,我从来都相信你们……
说罢。他就挽着燕宁在小滑车中并肩坐下。工兵们便摇动绞车,“咯吱咯吱”地把他们二人向上送去。
说实在的,金士麒心里怕怕的。
这具望楼是他亲手设计、亲自监工、亲自验收合格加入了战斗序列……但若说亲自乘坐,这可是他的第一次!
“咯吱咯吱”……滑车沿着轨道徐徐上升,他耳边充满着金属的、木制的机件摩擦旋转的声音,亚麻绳索被风吹得呜呜作响,还有主梁上还不时地爆出几声“啪啪”的闷响……好像要断裂!金士麒忙探头问,这是什么声音?下面的独眼龙旗长就哈哈笑着说那是木材受潮之后的正常现象,将军你放心吧!
金士麒又闭上了眼睛。他不停告诫自己:这望楼非常安全,材料都有三倍冗余,还有三重保险设计!出厂时都经受了四倍负载的检验,每个月还要检修,将军我被摔死的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你娘的,怎么晃得这么厉害,今天风也不大啊……
“哐”地一声,小滑车猛然一震。
金士麒差点叫了出来。睁眼一看,原来已抵达了望楼的顶端。这望楼的高度是5丈,再加上城墙2丈,他们现在就相当于坐在9楼的阳台边缘上……金士麒顿感一阵眩晕,甚至浑身都酸软起来,赶忙又闭上眼睛。
“好美啊!”身边的燕宁欢笑着,她竟站了起来!
她欣喜地眺望着靖海城的大好江山!南边是翠绿的大海,一道雪白的浪花如丝线一般勾勒着海岸。其余三面则是连绵的青山,环绕着这一片海角。城下的平原阡陌纵横,一块块农田一片片杂木林,还有一条清澈的江水蜿蜒在村落之间,真是如诗如画卷!这方圆数十里间,她就站在最高之处,好像距天空的云彩也更近一些。
燕宁深吸了几口气,胸脯也挺得鼓鼓的,浑身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相公快看。”她开心地轻轻跳着,“码头上的人都能看清!距这里有一千里吧?”
金士麒咬牙道:“燕娘,别跳了。”
燕宁低头一开,只见金士麒脸色苍白,额头上汗水淅淅而下。“怎么了?”她忙在他的身边坐下,惊愕地望着他。
金士麒含蓄地笑了笑,只默默地凝视着她。神色很是温顺。其实这家伙正在把目光聚焦在燕宁的脸上,避免去看那广阔的天地。燕宁见他目光痴痴的,她就婉儿一笑。神色也略有羞涩。半晌之后,金士麒嗅到她身上的气息,甜甜的像是花香。还有那温软的身子也紧贴着,他不仅心中荡漾,然后……便向她抱去。
“不可以啊。”燕宁忙推住他的胸脯,羞道:“你瑶妹妹知道了,会骂我。”
金士麒呜呜地说:“抱一抱无妨……”
燕宁胡乱抵挡着。忽然发现他手上冰凉,便恍然了。她笑吟吟地问:“爷,你怕高啊?”
金士麒真是懊恼!他经历了多少阵仗杀戮血流成河都不怕。跟二品高官一品将军谈笑风生也不怯场,今天却在这小娘身边出丑。“我中午没吃饱……昨晚也没睡好……好吧,是有那么一点恐高。”
燕宁哧哧地笑着,用袖子拭去他额头的汗水。很是体贴。“相公”。她娇柔地叫了一声,妩媚地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玉般的牙齿,“我让你拉着手,现在好点了吗!”
俩人的身子贴得很近,金士麒抓着她软软的手,凝望着她那如花瓣般的肌肤。那清澈眼睛里充满着柔情和娇媚,这一刻的燕宁真有几分“姐姐”的味道。她丝软的袖口在他面前摇动着,女人身子的气息犹如无形的丝线钻入他的心头。撩拨起男人最原始的情愫……金士麒离开藏宝港好几个月了,这期间他守身如玉啊。素了好久啦,这一刻真是兽血奔涌半身灼热!
他闭上眼睛,暗道:“不管了,数到三就扑上去!一、二……”
忽然间,一双温热的手摸在他的脸颊上。
燕宁凝望着他,目光柔情似水。她用很小的声音说:“自从我来到小姐身边,就日日听着金将军的大名,说你如何英武,如何睿智,如何义薄云天……说得像是庙里的岳王爷爷!”她甜甜地一笑,用手指轻轻勾勒着男人的眉骨、鼻梁、嘴唇,她的声音媚得好似蜜糖融化,“此刻的你,才是奴家身边……真真的男人。”
“三!”倒计时完毕,金士麒立刻一个虎扑。小滑车也随之一晃。
“不行!”燕宁站起身,躲开了虎扑。
金士麒也想跟着站起来,却不敢……“哎,坐下说话。”
燕宁低着头,委屈地说:“相公呀,奴家迟早是你的,但现在要守规矩。”
听到这话,金士麒很是失落。他心想:嘴里说不行,身子还跟我贴这么近,惹得人家心里痒痒,真是太坏了。
“生气了?……等奴家陪着小姐,跟你拜了天地,以后还不是随你?”燕宁见他不说话了,便又缓缓坐了下来,“都是奴家不好……要不,给你唱个小曲?”
不待金士麒回答,她就轻轻唱了起来。
金士麒颇感意外——她唱的竟是一首迁江的山歌,用的也是山民的语言。那旋律悠扬而俏皮,宛若鸟儿在大山密林之间穿梭飞舞。她的声音也清澈婉转,虽然不如达妮那如天籁般明艳的歌喉,但更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娇柔。金士麒望着这美滋滋的女人,他美滋滋地听着,心绪也在歌声中逐渐平静了……虽然他一个字听不懂。
她忽然停了下来,咯咯一笑:“后面的词儿忘了。”
金士麒忙问她怎么会唱广西山歌儿,燕宁就说:“是跟昆朵姐姐们学的。我教她们唱南曲,她们就教我唱广西山歌。”
燕宁说的人,就是小瑶从金士麒身边带走的十几个山族母女。燕宁是伎家出身,而且是被重金打造的“御用级产品”,她的才艺曲乐琴棋书画都是一流水平。她被买入丁家后就负责教谕那些山族美人,与她们相处久了,感情也非常好。
“相公,几个姐姐与奴家相处时,总是提到你呢!”
“说我什么好话?”金士麒羞涩地一笑。
“她们呀,说你的模样,说你的喜好,还说……她们说你是极体贴的!”燕宁脸上一红,眼神里也荡起柔媚的水波,声音却开始支支吾吾,“她们都说你身子强硬……对女人却是温温柔柔,体贴入微……每次开始前都要花去大半个时辰……哎呀,不跟你说了!”她扭捏地笑着,红霞也蔓延到了颈间。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金士麒爽快地说。心里却是百般滋味混杂——昆朵娘这几个熟妇,在迁江的时候都装着清高的样子,跑到广州就变得这般不堪,竟泄露本老爷行事风格!等下次见到她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还有你这个燕宁,口口声声说“不行”,现在又这般挑逗我!真是逼我用粗……
“她们,倒是什么都说给你!”
燕宁遮着嘴巴仍笑个不停,“是啊,女人家被关在那小园子里,日日闲困着,就难免说些傻话。老爷你可要体谅奴婢们……她们也怪可怜的,原本都是些福贵人儿,现在却被带到生疏的地方……奴家很同情她们,丁家府里也再没人跟她们这么亲近了。”
“那瑶小姐呢?对她们不亲近?”金士麒问。
燕宁轻轻摇头,“小姐对她们当然是极好的。但毕竟是小姐,她们都怕她。”
金士麒微微一笑。他知道小瑶不仅是小姐的身份,以后更是金家的大妇。她表现得再和善,下人们会敬畏。
“她们都很怕她。”燕宁又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边的云彩,半晌后才说:“小姐……其实也很可怜。”
金士麒心中忽然一动,“怎么?”
燕宁轻轻摇摇头,便把头靠在他肩上,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金士麒又追问了几句,她悄声说:“相公,奴家跟你说件事儿,但你可别拿这去问小姐。奴家只是想让你更懂她,更疼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