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坚?”邓小闲失声叫道,看着刘铁点了点头,邓小闲立时推金山倒玉柱作者又来了……纳头就拜,口中称道,“小闲有眼无珠,险些错过哥哥当面!”他身后跟着那二三十条汉子,也纷纷拜倒行礼。dm毫无疑问,刘铁是极为享受这样的场景,不过看着丁一在场,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跪下去,平磕了头见礼。
待得他们一大圈人起得身来,丁一便招呼小二端上茶水,却是颇有兴趣地冲着邓小闲问道:“他说自己是刘铁,你倒信了?为何不用问他有何凭据?或是取路引、腰牌看过?街上随便来个人,说自己就是刘铁,你就拜下去么?”
这一点,倒真是丁一所不能理解的事。不过对于邓小闲来说,却是坦然得很:“敢冒充刘家哥哥的名字,若是发觉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江湖上的规矩便是如此,但凡敢乱报名号的,却要自掂量、掂量,能否骗得过天下的江湖好汉!”
这却就是江湖草莽之中的法则了,骗人?骗得过是本事,骗不过便是性命了。
他说到此处,望着丁一,竟激动得连嘴唇也颤抖起来,犹豫了一下望向刘铁,看着刘铁含笑点了点头介绍道:“便是家师在此。”那二三十条长大汉子,竟便膝行而来,纷纷冲着丁一磕头。
丁一无奈,只好放下茶杯,一个个扶将起来,却是苦笑道:“不必如此,丁某何德何能……”
“先生!我等生平得见先生,纵死无憾!”邓小闲身后那些汉子,纷纷如此说道,“每听先生纵横鞑虏勐中,视百万骑如无物,一刀一旗任意驰骋,不觉神往。只愿追随在先生身后,杀尽了那鞑虏才好!”、“听闻广西的百姓,自先生去到,境况一日比一日。有亲友在平乐的,都寄家书来,说是若是卖力气,便能吃得三餐饱饭,天可怜见,若是如此,茂七大哥当初还举什么事?只捱到如今,去投哥哥就好!”
只有邓小闲没有言语,站在边上神色落寞,却等那些汉子激动的情绪略为平息。方才对丁一说道:“容城先生,小人求先生借一步说话。”丁一挥手止住要开口的刘铁,冲着邓小闲点了点头,后者自去教店家准备一个清静房间。
“把马都带去县衙,与郑永章说上一声。此间事了,我自会过去寻他。”丁一对着刘铁吩咐了这么一句,便起身随着邓小闲进了客栈后面的院子里去了。去到院里方才站定,那邓小闲“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不住地磕起头来。
丁一这回没有去扶他起来,很明显对方就是有事要求丁一,萍水相逢的初次见面。就想托他办事?丁一觉得有些玩笑了,所以他冷眼去看邓小闲到底想做什么,那邓小闲足足磕了九个头,才趴在地上,全然不理已一片乌青的额头,却对丁一求道:“先生!救命啊!”
邓小闲不消说。便是福建被平定了的反贼邓茂七所部的人马。官府的说法,是邓茂七被诱杀之后——不得不说,似乎现时的大明朝廷很喜欢用这方式,蓝受贰是诱杀,邓茂七也同样是诱杀。当然,细节有所不同,邓茂七是被部将出卖的,鼓动他冒险前出到官军设伏的地带之后,被矢石齐下杀死的。总之,邓茂七死后,继承他衣钵的邓伯孙和女将军邓廖氏,官府也宣称已被杀。但事实上,他们两人并没有死,而是带着数百心腹逃窜到这儿来了。
“先生,若只是这般,我等好好过日,便也是了;或是去广西投您,也是一个法子。”邓小闲跪在地上,却就说出了一个让丁一震惊的事来,“只是我等原本是跑不出来的,只白莲教的佛母唐三姐搭救,才得以从福建逃出来。”
丁一心中一动,脸上却神色不变,抬手拂了拂石凳上的落叶,抖开袍裾坐了下去,便向着跪在跟前的邓小闲问道:“噢,唐三姐?唐赛儿么?”他其实心中是有些疑惑的,因为对于唐赛儿这位白莲教的明初首领,丁一不太相信她依然活着。
不过在官府的说法之中,当时疑心唐赛儿躲藏在女道士或尼姑之中,所以京师和山东许多女尼和女道都被捉去审问,但是没有捉到唐赛儿;还有一个说法极为疯魔“裸而缚之,临刑刃不能入,不得已,复下狱。三木被体,铁钮系足,俄皆自解脱,竟遁去,不知所终。三司郡县将校等官,皆以失寇伏诛。”
总之,不论如何,所有唐赛儿之死的结局,全都是意淫出来的,大明朝廷就没捉到她。
但想不到,却和邓茂七这边搭上了线,不过丁一转念一想,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白莲教不是专业造反的么?造反造到明亡再和天地会一起反清啊。这邓茂七也是造反的,唐赛儿来收罗邓茂七的残兵,倒也算是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了。
“小人有密信,求先生一阅!”邓小闲又磕下头去,当丁一同意之后,邓小闲便在这初春里除下外衫,露出里面一个破破烂烂的内衫,那衫看着穿了许久,邓小闲咬开了缝线,却就在里面取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打开之后却是一封信,他双手举过头顶,呈给丁一。
这是一封几年前写的信,当时丁一的名声还没现在这么大,还没有到足以让人称容城先生的地步,所以信的开头是写着,“如晋先生赐鉴”,结尾是写着“敬颂大安”这是邓茂七生前留下的信,令丁一哭笑不得的是,这封信,是邓茂七决定向延平进军之时留下的,而他写信给丁一,是想把义军付托给丁某人!
信看上去是邓茂七亲笔所写,字迹比较难看,错字也颇多,不过还是能看懂大概意思,里面写道是“汝先有闪烁之意,然后彼随某起事至今,安忍相疑?”却是他对那内奸罗汝先,其实就已觉得有问题,而后邓茂七也坦言“云与先生神交已久,虽无缘识荆,但生死存亡之际,四顾海内,唯先生得托!”
可见当时邓茂七也是觉得已经无路可走了,把义军交给别人他不放心,所以他才写下这封信:“先生启信之际,云非被俘必已身死……求先生看在江湖一脉,挽我弟兄出厄困之境,则九泉之下,不忘先生之恩……”
丁一把信看了一遍,却掏出遂石敲着火,便把这信点着了,开什么玩笑?反贼给他这靖西伯写的信,怎么能留?然后他看着那信烧焚成灰烬,方才对邓小闲说道:“邓兄之托,丁某并未承诺。”邓茂七托附是他的事,丁一很明确表示,他并没有同意接下这附托。
邓小闲听着,知道此时若不全盘托出,丁一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可能伸手拉他们一把了,所以咬了牙,冲着丁一说道:“先生,这唐三姐,时时不忘,叫幸存的弟兄去学什么真空老母的教义,是要把人都踢白莲教里去……伯孙大哥不听她的,结果去南京贩货之时,就不知道怎么弄了个当街杀人的罪名,教官府捉了来……”
听着他这话,丁一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近一年以来,他很少做这样的动作了,如果是刘铁或杜子腾看见的话,就会清楚,丁一起了杀心,杀人的心。让丁一动了杀心的人通常活不了太久,不论他是谁,哪怕是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也不例外。
哪怕是从瑶寨下来,被郑昂领着数千精锐义军伏击的时候,丁一也不曾眯起眼来,动了杀心,并不因为所处的境况如何危险,在丁一看来,他可以接受死亡,哪怕是伏击的死亡,战争,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事情。他当时的反应,只不过是应战,破敌。
起了杀心,那是因为此人当杀!唐赛儿当杀!
什么狗屁“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活脱脱的邪教便不说了,若是有人被其诱惑,丁一现又不是大明帝国的首辅,这等事也轮不到丁一来管。关键是明明邓伯孙不信,结果唐赛儿就籍机把邓伯孙弄个当街杀人,搞进牢里去等秋后问斩。
这样的人,当杀不当杀?
“先生,我等真的不想再造反了!”邓小闲以头抢地,这汉子腔调里有些哽咽,“我等跟侯大苟、黄萧养他们不同,小的不想称王称霸,只教能活得下,便愿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只是有着伯孙大兄的先例,大伙都不敢言语,只恐到时也弄个秋后问斩还不敢申冤……”
那是真的不敢喊冤,所谓人命关天,但人命真的就是最大的事?不是的,不单在大明朝,就算往后千百年,去到现代,也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以容忍叛乱。封建王朝里,杀人不过偿命,谋反,那是族诛的事,所以一旦被拘入牢里去,绝对是不敢声张,要不一查下去,就算没有杀人,可谋反呢?不还更惨一些么?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丁一缓缓地开口问道。
他的杀心,未必是对邓小闲口中的唐赛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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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说要请假,一直都在坚持,实在扛不住了,今天只有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