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上景帝安坐,微笑着看一众朝臣真的是把口水喷得李云聪一头脸都是,而后者似乎被吓傻了,立于其间就象一根木头也似的,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小说W。景帝看着就觉好玩,朱见济的病,这些日子是有见好的,这使得景帝的心情好了许多,也使他对丁一多了一份感激之心,当然,这份感激之情,他已吩咐太监兴安,派人去南京,教着再给丁一造多两支船队。
至于朝堂之间,他还是下意识地,不希望丁一出现在中枢。反正,丁一不是自请立四海大都督府么?要出海去么?那便由他去好了。这时看着一众朝臣喷丁一的信使,景帝心情就愈好了,这不就是说明,丁一不容于朝臣么?
“先生以为如何?”景帝在奉天殿称之为先生的,不用问,也就只有一位了,便是兵部尚书于谦于大司马。他一直没有开口,而兵部下面的官员,也没有跳出来,参入到喷李云聪的行列之中,所以景帝是要逼着于谦表态了。
于谦听着,笑着出班答道:“老臣以为,当派厂卫到关外,宣旨训斥之后,将丁如晋削了乌纱、蟒袍,缉拿回京,投入诏狱待罪。至于关外,此间诸公何其雄?教彼等或佩印、或督师,再征草原便是了。大明富有四海,些许军费,虽国库紧张,但诸公有大智慧,想来也有办法筹备粮草,招募丁壮的。”
一下子,几乎整个奉天殿就静了下去。静到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谁都听得出,于谦是在说反话。于大司马是怒极反笑啊!景帝原本看笑话的心思,被于谦这么一呛,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颇有些无法下台的感觉。倒是陈循站出来给景帝弄了个台阶下:“臣以为万万不可!若丁总宪被问罪,此后天下安有敢为国效力之人?”
丁某人一脉的朝臣,无不纷纷跳出来附议,那任十三道掌印御史的郑文奎。更是直喷道:“若以此罪丁总宪,倒是史有先例,便唤作莫须有!又唤作天日昭昭!”于是又引发别人喷他。说他把景帝比作宋高宗云云。
于是李云聪无事,郑文奎先因着君前失仪,被大汉将军拖下去,剥了裤子廷杖。
这厮极是硬气。或者在丁一的要求下。每天起来跑步,使得他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又或者大汉将军讳忌着丁一的凶名,不敢把他这丁某人的爪牙往死里打,总之,挨完廷杖回到奉天殿,尽管面色有些苍白,郑文奎仍然喷着景帝:“若不亲迎总宪于京郊。是为昏君!”
景帝被他气得发抖,一时之下。那些在他授意下,弹劾丁一的朝臣,因为于谦说要他们去征关外,都不敢出声,结果居然又有御史跳出来支持郑文奎:“今日圣上欲逼臣等效太史公,生造淮阴之谋乎?” 意思就是景帝要抹杀丁一的功绩,除非是要陷害丁一和淮阴侯韩信一样有谋反之迹,要不然的话,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而淮阴侯韩信,《淮阴侯列传》里说韩信和陈狶密谋造反那一节,并无第三者在场,也无陈狶或韩信说与第三人知的记录,太史公如何得知?在史书上记下这一段的太史公是受了宫刑的,后世很多人怀疑这一段,是太史公担心割了小头再割大头,不得已才写下的。
因为《史记》未给陈狶作传,《淮阴侯列传》和《高祖本纪》都没有写陈狶关于韩信的话,所以后世大都认为,是太史公故意留下破绽。这位御史是铁了心要投丁一门下,或是也想骗廷杖,所以直接就这么喷景帝。
“如晋是赐了铁券丹书与国共休的,朕安有疑他之心?”景帝挤了这么一句,却又无法发作,只好道,“朕颇有不适,此事交由部议,退朝!”便匆匆拂袖而去了。
这纷乱的朝堂,还没议出个结果来,丁一在关外,倒是迎来了信使。要放丁一入关,守将是不敢的,但有信使要出关见丁一,他们不敢不放行,当然也不敢开关门,也只能用吊篮,把那三十来人,一一弄出城去。
随着信使前来的,还有李匠头的徒弟余阿蛋,或者说,信使和随行那个步兵排,他们的真正使命,就是保护这名工匠,或者在无法保护他时,把余阿蛋干掉。见着丁一,余阿蛋就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激动地说道:“先生!先生!俺们搞出来了!”
广西工场那边的总监,也是苍梧知县杜木的信,是由信使呈上来的。
主要说的就是余阿蛋口中的这件事:他们搞出灰口铁了。
生铁液在冷却速度快的时候,白口化是一个难题,而李匠头他们通过反复试验研究,发现在实现了丁一提出金属热风管技术和建造蓄热室技术,而实现了热鼓风之后,高炉的炉温得到进一步的提高,可以让生铁液冷却之后,断口仍然是灰色。
并且在信中注明了一点,就是这种灰口化,不随着冷却速度变化。有必要提一下什么叫白口铁,就是历史上鸦片战争时期,所铸的炮大都就是白口铁,在当时的工艺条件中,华夏是很难弄出灰口铁的。白口铁铸成的炮,因为铁质的关系,所以脆性增大,火炮的性能下降。为了增加抗拉强度只能也就是增加壁厚来解决。那也就是同样装药量和射程,炮身的重量要比用灰口铁的炮重许多了,不单是价格上涨,而且便携性也差了许多倍。
不要小看一个灰口铁,这是一个铸造工艺之中里程碑的标志!
余阿蛋从贴肉的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呈过头项,李云聪要去检查,丁一摇了摇头,示意直接拿过来便是,如果连这简直就是由丁一给了新生,让他从大明最低下的工匠,变成现在梧州受人敬重的工匠余阿蛋都信不过,丁一做人也太失败了。
这信是李匠头写的,字写得很拙劣,看得出来,不愿假手他人。丁一倒是暗暗点头,李匠头倒是知道轻重,这信说的,主要是铸炮的问题:“……小人以为,当以灰口铁铸炮……”
梧州工场现在开始连高碳钢也能出产,不过不论是低碳钢还是高碳钢,那产量都不高倒也罢了,问题是造枪,用锤锻法来弄出膛线,就算没实现,还是有实现的可能。但对于火炮这样的装备,加工手段很贫乏,怎么锻造出膛线之类的,时代跨度太大,别说产量没跟上,就算产量跟上了,也是很难批量加工出产的。
所以出任工场总监的苍梧知县杜木,也在信中附署了他的意见:最好还是用灰口铁来铸炮,抛弃先前那两艘驱逐舰广东号、广西号上面,多层炮管的工艺,那样成本太高了。而杜木还提出了,用铁模铸炮,因为铁模铸炮不用和泥模一样等几个月,原本铁模铸炮的问题,就是会白口化,现时质材已解决;然后用上丁一所提供的罗德曼铸炮法,也就是把炮管内模的模具换成空心的,中间加上冷却水管道——后世的cp水冷散热大致上也是这样的原理。
这样就可以很快地把现在的那支西海舰队全部晒装上火炮。
但李匠头却反对这种方法:“……当先以铸造出实心灰口铁柱,而后钻孔,再车削去外表面疏松区层,再次之实以扩孔、镗孔等工序……”他提出杜木方案不可行的因素,“……内壁水冷,能使内外冷却均衡……甚至内层先冷却而外层后冷却,有类似多层自紧之优良……”这是说丁一提出的内膛水冷可行性,但紧接着却就提出,“……冷却液浆之流速及温度变化难以操控……”甚至提出更大的问题,“……若穷小人一生,三十年之后,或可致用……”
丁一看着绝倒,三十年?他那里等得起三十年?他记得这内壁冷却法一出来,南北内战就大规模应用啊!怎么到了李匠头这里,要用三十年来测试?
李匠头是说,内壁水冷的流速和温度,要试验出一个合理的数据,得三十年。要不然现时上马,是有极大风险的。丁一长叹摇头之后,冷静下来一想,也是对的,要知道李匠头这厮可是技术疯子,当年在容场,就敢去赊账,整上一批金刚石钻头来做试验的货!
说不好听的,以他当时的身价,就把他整个儿卖了,都不够还帐,这厮都敢去干。现时他说要三十年,丁一还真不敢怀疑——连这技术疯子都说不可行的事。想想也是合理,火炮这种大件的装备,没那么容易搞,哪有一个概念提出来,就能大规模应用的?
事实上丁一是记错了,罗德曼铸炮法提出理论到实验论证出科学合理的技术参数用了十年时间,加上梧州工场本身所处时代,李匠头提出三十年,真的不是太夸张的事。
“就按李匠头说的办法,铸灰口柱,钻孔等等。多实验,我建议至少双层炮管”丁一的意见批复也干脆,“几个月的时间,我等得起。”当然丁一的选择,不是几个月的时间,而是在现代工艺流程和土法上马之间的选择,他更为信任李匠头的原因,是后者提出的流程,更接近现代机械流程,“先前说的退火白口铁,以研发出可锻铸铁的工艺,也要加紧去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