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并没有真的打算在自己府第里,还当着兵部侍郎项文曜、兵部尚书于谦的面,干掉左都御史王文,这太荒唐了。这不单是目无法纪,而且还是打英宗的脸。当然,作为魏文成他们这些弟子,却是许多人都愿意丁一这么干的,所以丁一送完客刚一入府,安全衙门那些弟子听着王文被留下,立刻就把王文的长随都押了起来,准备一起送他们归西。
为何他们希望丁一这么做?无他,只要丁一这么做,那就是黄袍加身的路子,没得回头了。左都御史都敢在家里做掉,不黄袍加身的话,那是等死吧。觉悟不见得人人都那么高,从龙的诱惑,往往比起立宪、耕者有其田、普及教育等等东西,要更容易接受。
特别是成为丁一的弟子之后,很多人已和自己原先的贫苦生活产生了距离感。
他们已不再是被百户、千户喝来喊去的穷苦军户。丁容城弟子,这五个字,就算他们没有功名,也足够让一般的举人进士,对他们客客气气;下到地方去,就凭这五个字,别说知县,就是知府也会给上几分脸面。何况他们还有着安全衙门的身份!
所以他们的想法,也渐渐的有所不同了,他们所期望得到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大,用现代的语句来说,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不再为自己原本所在的阶层代言了。
“跟大家说说,不要视律法如无物,这个事我在广州府说了许多次。当时从海外回来,是有不少人提出。在广州实施戒严,然后宣布军管的。”丁一是看出了安全局衙门里面。这一批弟子的心思,“如果律法今天不能保护他人免受你的非法侵害,那么它明天也无法保护你或你的后代,免受他人的非法侵害。别人要动台面下的手脚,咱们自然是不怯的;但别人如果愿意在台面上玩,我们不应该去动台面下的东西。这话你得跟师兄弟好好琢磨。”
“是,先生。”魏文成是吓了一颈汗的,他不怕王文,他当然不怕王文!他就是那些想让丁一黄袍加身的徒弟里。为首的人物!他巴不得王文越嚣张越好,正好杀了他之后,丁一也就只能走改朝换代的路了。
这时候却就听着外间响起张懋的惨叫:“轻些!轻些!丁君玥你别下黑手!论起来我是先生的亲传弟子,你还得叫我一声教官!不对、不对,你是先生收的义女,你是小师妹,我是你师兄呢,啊哟!你干什么!”
说话之间,警卫团团长丁君玥。领着一排警卫团的士兵,直接就把英国公张懋反剪着双手叉了进来,入得内来,丁君玥向丁一正立行礼报告:“先生。我部奉命将张懋缉拿,拘拿过程中,张懋并无反抗。请您指示。警卫团团长丁君玥。”
“稍息。”丁一点了点头,对魏文成道。“刚才说的,你下去办。”又对丁君玥道。“你留下,其他人员,去向警卫团参谋长苏欸报告。”丁君玥行礼应答了,自去安排手下的士兵;魏文成看了苏欸一眼,暗暗冲他摇了摇头,向丁一行了礼,也自出去办事不提。
当书房里只余下丁一、张懋和丁君玥三人,丁一便示意丁君玥去泡茶,却对张懋说道:“滚起来,我还没让你这厮折腾死,拜什么拜?” 张懋尴尬地低着头爬起来,少见地老实坐在椅上不敢说话。
张懋是有分尺的人,从九岁跟在丁一身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有谱的。
问题是,他好色,人无完人。
他那天从丁一这府上出去,听说某处来了一对扬州瘦马,他便由帮闲引着寻了过去,结果两个少女看中了,没有带回去府里,却是带去外宅,又去寻了侍妾、相熟的女校书过来一并厮混,战到酣处,大抵以寡敌众,力有不逮,失口说了一句:“待得明日,寻先生学得那巴西格斗技,再来盘肠大战三百合!”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失言,叮嘱那女校书不得外泄。
人就是这样,越是别人叮嘱不能外传,越觉得是个秘密。尤其青楼的女校书,她们又没学过保密条例,更不觉得这句话说出去有什么问题,却在接待其他客人时,暗示着自己知道忠国公府的秘密,结果三百两银子卖了这句话。于是过了几日,京师之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连英宗都听说了。
张懋是知道自己惹了祸,所以这几日连英国公府都不敢回,跑到天津那边去了。
倒不是怕丁一责罚他,而是他跟着丁一这么些年,知道自己弄出这么桩事,是给丁一惹祸,而这等事,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由他这里来漏泄出来的,所以一时无法面对自己,就跑去了天津。
“守备处那边说,张懋说是他要去海去木骨都束,替先生巡视租界事宜。”丁君玥泡好了茶,却是向丁一禀报道,“只是无公文凭证信物,守备处那边不敢擅自放船送他南下,所以派人过来报知,学生方才去天津拿住了他。”
丁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向张懋问道:“跑去海外?你怎么不跑草原去?”
“死军户精明得鬼一样,弟子要过去了,怕是瞒不过他,想来也是被他打上一顿押回来。” 张懋说的却就是陈三了,正因为他和陈三交情最好,所以才觉得骗不过陈三, “海外却就不同了,弟子想着先去吕宋,混上三五个月,想来荷包蛋那老海贼,只要陪他喝个痛快就好了,只是有马负图在,恐怕就不好去寻觅佳人。”何铁蛋提督着吕宋,进士出身的御史马文升辅佐着他,后者是个正人,张懋却是清楚得要紧。
“再去爪哇那边,朱师兄,最是仁厚,想来不至于让弟子形孤影单……”他说着,眼睛却渐发亮,“养浩先生在六师母故国那边挖运河,养浩先生在京时,也是妙人,想来当地佳丽,总要赐予弟子一些;然后厮混上几个月,再去觅思公,听说思公在那海外,寻着一处许多美女的所在,看看若是天遂人愿,能去到休顿拜见思公……过上三两年,先生气消了,弟子看看再溜回来。”养浩先生就是许彬,思公就是杨善杨思敬。
丁一算是服气了,什么叫好色?这才叫好色啊!这是连一路猎艳都计划好了!
一时之间,真是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只好板着脸问他:“你知错了么?”
“弟子知错。” 张懋起身肃立答道。
丁一点了点头道:“从今日起,你和巨石、魏文成,每日练习巴西格斗技两个时辰,半月之后,如果你能在巨石手下支撑一刻钟不败,这事就算揭过。”巨石可是不会放水的,并且他只听丁一的话。
张懋一听就苦了脸:“先生,弟子能用枪吗?噢噢,您息怒!用弓箭总可以了吧?”
“枪不行,弓箭可以,不过你用弓箭,巨石用刀盾,他要收不住手,我也没法子。”
“那算了,这个都是自己人,动刀动箭,伤和气多不好。”
丁一冷冷盯着他,这让张懋不敢再打科插谄下去。
“知道为什么要罚你?”
“知道。”
“说说看。”
“弟子不该逃。” 张懋垂着头,他很聪明,事情过了这么几日,他其实已把自己干的事反省了一番。他其实是不该跑,只要他老实在京师呆着,找丁一把这事汇报了,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他这当事人出来澄清一下,哪有这么大风波?
丁一没有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丁君玥带他下去,除了丁一跟张玉之外,大约也就丁君玥和巨石能管、敢管着张懋这家伙了,毕竟是英国公啊!
“站住。”丁一叫住了张懋,招手教他过来,压低声音对他道,“你要随我出海?只怕不日,为师真的就要出海了,长不过三五年,短则一两年。你要是想跟着为师出海,把军中你能掌控得住的人马,弄一个团的规模,操练好了,到时却是你建功立业……这话跟你说真是白搭,这么说,到时可就是你猎艳西方的本钱,明白了么?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张懋听着,便有了些活气,拼命地点起头来。
丁一之所以和他说这话,就是见不得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单张懋心里有视他如父的感觉,这近乎十年的时间过去,丁一何尝又没有视张懋如子的感觉?
这当子极为扯蛋的巴西地面格斗技事件,总算是消停下来,但第二日上朝,全身肌肉酸痛不止的英宗勉强在夏时的搀扶下,坐落龙椅之上,各式礼仪行完了,就见着左都御史王文跳将出来:“臣有本启奏!臣,左都御史王文,弹劾忠国公丁一,市恩江湖,私蓄军兵,图谋不轨,欲行谋逆!”
不论是陈循还是王翱,或是诸部院大臣,一下子都愣了,要说昨天王文是亢奋之中,不经脑子喷丁一,那也罢了,毕竟在丁一府里,算是私人场合。但在这奉天殿来喷丁一这罪名,那就必然是有证据的了,要知道王文但凡咬中的,基本很难有从他手里幸免的角色。
只怕这回丁容城,也难幸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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