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伦骑着马唱着歌跑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的酒都快要喝完了。
黑夜还是深长。
雪更大。
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很累,他很想要好好睡一觉。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死……
一想到这个字眼终于要和自己连接在一起了,盖伦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笑就扯动了满身的箭。
他痛苦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又拿起了不多的酒往下灌。
“咳——”喝一口,咳一口。
一口酒,一口血。
盖伦将酒和着血一起咽了下去。
“死啊……”他拍打着身下的小白,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自己的成年礼,父亲在炉火旁将他青年时的佩剑郑重地交托给自己,说:“盖伦,我最亲爱的儿子,皇冠守卫家族第十八代子孙,从今天起,你将踏入成人的世界,你将拿起父辈的剑刃,你将独自面对整个世界,你会荣耀,也会死亡,你害怕吗?”
“我……”盖伦记得自己看着父亲火炉下已经有些沧桑的脸孔,激动地吼叫,“无所畏惧!!!”
无所畏惧。
盖伦低声念着,又喝一口酒。
他不怕死亡。
雄鹰会折翅,利剑会生锈。
德玛西亚的英雄也总有一天会老会死。
他只是遗憾。
遗憾在死之前,还没能娶到那个女人。
他又想起似乎是同样的夜晚,他和那个本是敌国的女人一起纵马在无尽的旷野上奔驰。
那一夜风很大,她忽然说冷,于是自己紧紧搂住了她。
“我要娶你。”他就那么抱着她,在无尽的黑夜和狂风里求婚,“此生,一定。”
“那要看你活得够不够久。”她倔强地回答。
本来是一句无心的话,现在却是一语成谶。
卡特琳娜啊。
你这个婆娘。
我真是好想你呢。
盖伦再喝一口酒。
酒已经见底。
他的意识也模模糊糊地到了尽头。
他只是靠在马上进行着最后的无意识的前进。他又唱起了歌:“我……最亲爱的姑娘啊,如果来年的树叶黄了,我还没有归来……你的身旁……请你,不要着急……我……我……”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雪夜空寂,盖伦要回家了。
回到那个有着碧蓝大海的地方。
那里,会有好看的花。
对。
我要……摘一朵花。摘一朵花,带给我的姑娘。
一朵花。
盖伦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力气,他又直起了他那万箭穿心的身体,伸出了手,伸向了无尽的黑夜里。
他固执地想要摘一朵花。
一朵好看的花。
他固执地就那么伸着手骑着马一直跑一直跑。
跑到天都快要亮了的时候,才终于触碰到了一朵花。
一朵命中注定的花。
他摘起了那朵花。他的全身的力气也终于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从马上坠了下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终于来到了他的命运的终点。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一个全身的黑袍的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个人将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是死神吗?
盖伦感觉到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在流逝,但是他不在乎,他只是很用力很用力地抓紧了自己手里的花。
就像是抓住了他的整个人生。
卡特琳娜,还有……整个世界。
再见了。
他最后一次撑开眼皮看了一眼世界。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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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雪停了。
烧了一夜的大火也熄了。
陈森然抱着安妮坐在满地的灰烬里。看着整整一个被毁灭的城池不语。
战争结束了。
仅仅一夜的功夫,原本气势汹汹的各方人马灰飞烟灭。
原本牢牢地耸立在那一条峡谷口的不破堡垒土崩瓦解。
这一片原本有着无数人抢夺的土地,此刻生者止步。
满地的尸骸,满地的废墟,满眼的望不到头的绝望。
“走吧。”在最后关头救出了小安妮的伊芙琳抖了抖自己衣服上的冰雪,对着陈森然说。
“好。”陈森然点头,抱着安妮缓缓起身,小丫头已经睡着了。这么多天的惊魂,她早已是累得不行,所以陈森然很小心。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的承受能力,昨夜的恐怖消耗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幸好伊芙琳及时出手,他才幸免于难。
“要我扶你走吗?”伊芙琳扶着他,问道。
“不必。”陈森然摇着头脱离了她的手,“对了。昨晚,多谢。”
“算了。”伊芙琳摇头,也不知道她算了什么,“没什么的。”
“不。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一定。”陈森然摇头,他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如果说之前是纯粹利用伊芙琳,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定会帮她找到崔斯特。
至死方休。
“不说这个,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伊芙琳还是摇头,她换了话题,开始说眼前。
她的话意思很明显,现在无论是德玛西亚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死光了,陈森然这一次的布局可以说完全失败了。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陈森然微微喘了一口气,尝试性地走了一步,“其实,我差点杀了伯纳姆,要是真杀了,也就不用再费那么多事了。”
他踏出一步,全身又开始散架般疼痛。
他的身体状况真是糟糕极了,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还好没死。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又踏出了第二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旁边的雪地忽然开始发出簌簌的声响。
只见那块已经被积雪淹没的地方忽然裂了开来。
裂出了一把粗粝野蛮的长刀。
下一刻,泰达米尔的那一张悍勇无双的脸孔出现在了陈森然的眼里。
“陈森然?”泰达米尔似乎是刚清醒,他看着陈森然有些不确定,或者说不太善意地问。
“是我。”陈森然点头,他停下了脚步。
他感觉到了一些气氛的变化。
泰达米尔身上有杀气。
“昨晚是你?”他说着缓缓抚上了自己的长刀。
“昨晚是我。”陈森然点头,“你要杀我?”
“簌簌——”又一声裂雪声响了起来。
裂出了一把绝世的寒冰大弓。
艾希。
她看向了陈森然,同样将手搭在了弓上。
“你也要杀我?”陈森然的语调没有任何的变化,转过头平静地问了一句艾希。
谁也没回答。
早晨的寒风呼啸。
艾希和泰达米尔对视了一眼。
“盖伦呢?”他们几乎同时问。
“我不知道。”陈森然摇头。
“先找他。”他们同时收起了武器。
四周围有更多的裂雪声响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