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铁骑飞驰于昏暗的月sè之中。
这五千轻骑,便是我初次上阵的所有兵马。
身边的马岱,浑身已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不是恐惧,我们西凉马家的男儿,哪里会恐惧?!
这是兴奋、是激动、是热血在沸腾!
是一个男人第一次真刀实枪上阵杀敌时那种从胸腔里直往上涌的那种热烈的豪情!
我们已经到达枝阳附近了,枝阳是个小城,距离金城郡的治所允吾也不过六七十里的路程,与韩遂攻守呼应,十分方便,因而城池建设并未重视。
实际上在凉州,除了治所汉阳陇城之外,只有汉阳郡冀城、武威郡姑臧、金城城允吾三座城镇的城防还算是城防,其余的小县小郡的,哪里有闲钱围城墙?都在百年以来一次次混战中被摧毁殆尽了,只有驻守在这里的杨秋的府邸稍微经过修缮,连兵营都是临时胡乱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
我们藏身在一小片稀疏的林子里,静静的看着枝阳城中袅袅生气的炊烟,等待着。
“大哥,你还真聪明,你给我们弄的这个马蹬,比以前的破布带可方便多了!”马岱毕竟还是个孩子,最耐不住等待了,开始没话找话。
“耐心点,马上就上战场了。”我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环视了身后的五千骑士。
我虽然不懂各种轻重机械的制造发明,稍微将原本绑在马鞍一侧的布条改进一点,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前世在网络上看见过众多博学网游为三国时有没有马镫争论不休,有人很不屑地说:要是没马蹬,汉朝卫青和霍去病打匈奴时骑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是清楚了,的确没有,起码在我马家的武威没有,只有用令人不爽的布条来裹脚。小时候骑马时总是一颠一颠的,即使双手抱紧马脖子,也还是总担心自己摔下来,更不用说持枪砍人了,实在受不了在马上的痛苦,我托赵承找个打铁的老头,照着我的描述弄了个马蹬,自己试试后感觉还真不错。
老爹急忙把全军装备起来,虽然只有万余骑兵,但西凉这地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铜铁之类的金属又极其稀少,寻寻觅觅了多半年、终于在半年之前全部打造完成了,经过短暂的适应,武威的骑兵在作战时所发挥的威力必然将会增强一大截。
炊烟还在不断地四处升起,看来,枝阳城的军民都开始正式进入晚餐时间了,我向后一招手,五名千夫长已整齐地站在我身后。
“让大家做好准备,等我们这一仗打完,就去城里吃他们为我们准备的晚餐!”我龇了龇牙,又补充了一句,“尽量不要杀百姓!”
这五名千夫长躬身而退,顷刻之间,整只骑兵队便腾立了起来,所有战士的眼光都望向了我,我拍了拍马岱的肩膀:“分你一半人马,你从北进,我绕路从东进,你可不要害怕呵!”
“得令!”马岱很认真地行了军礼,点出两千五百名骑兵,整好队列排在他的身后。
“城中杨秋府上见!”我一拱手,抄起长枪,飞身上马,率领剩余的兵马向东门奔去,朝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真正的战场杀了过去。
紧随在我身后的,只有整齐的马蹄声,将这个傍晚衬托得愈发宁静。
从东边进城,已经能隐约看见不远处士卒堆起来的篝火了。胯下骏马几个腾起落地,便已清晰地看见营中士卒们惊慌失措的面容。
我一夹马腹,手中长枪在篝火中用力划过,长短不一的柴火纷纷溅shè开去,燃得正烈的火势在沾上营帐的瞬间便向四方扩散开来。
飞马不停,长枪连划,我在逃避不及的敌人身上横挑斜刺,身后的jīng骑亦分散开来,以小队为单位进入各个营中四下砍杀,只不过一片刻的功夫,整个城东已经陷入了火海与血泊之中。
城东的近两千士兵,竟然没有几个能组织起稍微有点模样的抵抗,只是四下逃避任我宰杀,这么不堪一击,倒有些出乎我事先的预料——在我心里,还以为西凉兵如何生猛,没想到……
我见城东大局已定,一声吆喝,拍马便走,以赵承为首的两百轻骑急忙跟着我往城中的杨秋府中奔去。
此次突袭,绝对事发突然,纵然他杨秋有些jǐng惕,也不会在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之内组织起可以力挽狂澜的反击来,何况他城东的两千散兵,此刻四下逃散得没剩下多少了,城北的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城小房少,整个枝阳中唯一稍有规模的杨秋府便在眼前了,我正让赵承分配人手将府团团围住时,不远处已有不少人马飞奔而至,为首者赫然便是马岱。
马岱在马上横枪行礼:“大哥你绕路到东门,竟然比小弟还快了许多,佩服佩服!”
我也知道马岱的个xìng,做任何事情都比我要认真努力,之所以慢了半步,大概是因为他将城北的散兵大数歼灭之后才放心率兵前来,不像我一般急匆匆地赶来,何况这么没有战力的散兵游勇,歼灭他们只是举手之劳,哪里需要什么帅才!
我只是暗自在心里一笑,便和他兵合一处将杨秋府如铁桶般紧紧围住,然后几百号人马在巴掌大点的地方搜索起来。
这杨秋,此刻正在和一家老小围在桌前,尽情地享用他最后一顿晚餐,只在片刻之后,便被卫兵五花大绑扔在了自己府邸的正厅地上。
“公子,杨家上上下下都被活捉了,全家老小连同奴婢仆人共计三十六口人,就看您一句话了。”赵承看着杨府的名单向我汇报。
我微微点点头,走向了跪在厅里的杨秋。
杨秋急忙抬头看我,那一双眼睛,饱含了惊异、后悔,而更多的,反而是求生的渴望,看着我渐渐走近并逼视着他,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双唇蠕蠕地说道:“是少将军啊。”
我根本不曾记得他。
他竟然知道我。
“杨叔叔啊,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四年之前,在姑臧城的那个下午吗?”我扶着自己的长枪。
杨秋的脸sè有些发青:“那……都是韩遂将军的命令,我怎能不从?”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尽力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他是西凉第一将军,你们八部军马当然要听他指挥。”
“是、是,马将军英明,还望饶小人一命。”杨秋可能看我神sè和善,急忙放声求饶。
“我和杨将军没有仇怨,当然不会想取将军的xìng命啦。”我想我的神情一定更加温和了,因为杨秋的脸sè很明显放晴了。
“可是,我爹要杀你们!”我脸sè一正,放开了挺立着的长枪,“我怎能不从?”
杨秋的脸sè也是一变,顿时如白纸般全无血sè,只是微微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缓缓地从腰间拔出长刀,砍向他自己的头颅。
鲜血飘飞,乱溅四方。
我满脸都是腥臭的血。
大厅里只听得见妇孺的低声哭泣。
倾斜着的长枪尚未落地。
我探了探手,抓起长枪,大步跨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