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è将明,洛阳北门之外,数万大军像是没头苍蝇般寻找了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小皇帝和陈留王的下落。城中一夜的混乱早已惊动了所有的文武大臣,非但西园八校尉齐齐率领兵马出城来寻觅刘辩和刘协的踪迹,司徒王允,太尉杨彪也带着自家的奴仆出了城来。
诸人齐齐聚在一座小山丘上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寻了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陛下和陈留王的下落,大伙说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司徒王允望着众人,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找不到还能怎么办,只能接着找,难不成就这样撒手不管了么?”说话的是屯骑校尉鲍鸿,他亦是西园八校中的助军左校尉。
“鲍大人此话言重了。”一旁的袁绍听了,不禁摇头道,“我担心若是那张让狗急跳墙,下毒手暗害了陛下和陈留王的话...”
“童校尉不是说张让已死了么,既然陛下和陈留王是为张让所裹胁,那么童校尉击杀张让之时没有发现他俩的踪迹么?”说话的是赵融,西园禁军的助军右校尉。
闻言,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一边默然不语的童英。童英见众人的目光投转向自己,摇了摇头开口道:“张让死时我并没有发现陛下和陈留王的踪迹。”
众人见他面sè凝重,以为他是在担心刘辩和刘协,皆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其实童英只是想到了刚才那神秘黑衣人是使用哪种诡计逃脱的了。
说来也简单,黑衣人洒出的那团白雾只不过是个幌子了而已,那人必定是借着众人害怕雾中有毒而下意识躲避的想法,飞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夜行衣,而他里面穿的正是西园禁军的甲胄,然后混入士卒之中,毕竟在黑夜中,谁也不能确定自己身边的战友是否已经换了人,如此简单的就被他浑水摸鱼逃出生天,如何不让童英胸中有气。
而且心中除了这刘辩和刘协,童英也有些担心那位神秘的美丽女子,毕竟若非此人的带领,他如何能找到张让?而如今这女子亦是蓦然消失,不知怎的,童英心中倒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袁术则皱眉望向太尉杨彪开口道,“国不可一rì无君,迟迟找不到陛下,只怕便要另择宗室贤能之辈,继承大统...”
“公路此言差矣。”没想到袁绍话音未落,一边的曹cāo却是连连摇头,“皇位传承乃是国之大事岂可如此轻率,何况如今陛下下落未定、生死未明,妄议此事实在不妥。”
“你...”袁术面sè一红,怒目横视了曹cāo一眼,他刚才所言自然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正如曹cāo所言,皇位的更替乃是国家大事,而既然是大事,那么里面的利益自然也错综复杂,纵观东汉百年历史,每一次帝王的更迭都有一小撮人崛起和衰落,外戚和宦官的决死争斗也很大程度上源自于此。如今何进已死,十常侍也覆灭,以前最弱势的士族戏剧xìng的成为了朝中最强的一股势力,若是趁着此时再拥戴一位新君,那么...
袁绍自然也想到了此处,瞥了袁术一眼,难得自己这位从弟也能思虑如此深远,清了清喉咙,也开口说道:“孟德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是天子之位亦不可久空,不若我们一面派人寻找陛下和陈留王,一面也开始甄别宗室良材,一旦张让恶贼当真对陛下行了不臣之举,那么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袁绍一席话说完,众人是良久的沉默,唯有曹cāo微眯着双眼,目光直视着袁绍。
多智如他,如何会听不出袁绍话中的弦外之音。曹cāo并不算是党人,甚至他更亲近了宦官一系,毕竟他的父亲曹嵩便是中常侍大长秋曹腾的养子,甚至他的官途相较大多数人来说要一帆风顺也是因为这其中的关系。但曹cāo也深深的明白阉宦一党根基不深,手中的权利通常都是源自皇上的宠信,一旦朝局出现动荡或是皇位出现更迭,那么阉宦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压,所他们即便得势也绝不会长久。因此出仕之后,曹cāo竭力朝大将军何进和士人靠近,然而对于这些士人两面三刀的做法,他心中是颇为不屑和鄙夷的,如今若真让士族成了气候,在这些人眼中自己这个阉宦之后又将如何自处呢?
“为今之计,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良久,太尉杨彪与身旁的王允对视一眼,无奈的开口说道。
然而就在此时,一位传令兵却是匆匆而来,跪倒在众人面前疾声说道:“禀报大人,皇上与陈留王找到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杨彪闻言,面sècháo红的走到那传令兵身边,高声说道。
“禀报太尉,皇上与陈留王找到了!”那传令兵亦是颇为激动的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喜sè,振奋不已,唯有袁氏二兄弟互望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sè。
“走,诸位我们一起去恭迎圣上!”杨彪激动不已的转过身,招呼诸人随自己一起翻身上马,在传令兵的带领下一路往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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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大军中,一辆马车缓缓走在最zhōng yāng,周围满是最jīng锐的西凉骑兵,每一个人都是jǐng惕的望着四方,小心的守护着那辆马车。
马车内,刘嫣望着面前这两个浑身皆是尘土、满面惊恐慌张的小男孩,眼泪便扑簌簌滚落的下来。而两个男孩眼见她掉下泪来,一夜的惊吓和仓惶带来的满心委屈和恐惧也化作眼泪潸然落下。
姐弟三人抱头哭泣了一阵,还是年长的刘嫣先止住了哭声,轻拍两个小男孩瘦削的背脊,轻声说道:“好了,不哭了,姐姐在这里,不用怕。”
两个小男孩自然便是失踪了一夜的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二人被刘嫣拦在臂弯中,好久才缓缓止住了泪水,不过脸上的惊惧之sè并没有消退多少。
“你们俩这一夜到底去了哪了?担心死我了。”刘嫣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开口问道。
两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低声开了口,讲诉二人这一夜的遭遇。
原来这一晚刘辩和刘协被张让掳出洛阳城后,一路走到北邙山山脚,正好被童英二人追了上来,张让命所有甲士抵挡童英,却无人注意到拉着刘辩和刘协马车的马儿受惊落跑,跑了不远车轮又被卡住,而两个小男孩也大着胆子从马车上跑了出来,黑暗中两人慌不择路,又惊又怕之下竟是一路走到了洛水河边,就在此时又有不少兵士的喊声传来,两个可怜的孩子不知这些人到底属于哪一方,只能匍匐在河边的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兵士四散而去,他俩才敢出来,自幼娇生惯养的刘辩和刘协何时受过这样的惊吓,再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又累又饿之下兄弟二人竟是相拥而泣。哭了一会儿,二人再次上路,直到走得双脚疼痛不已,才找到一间农庄,农庄的主人发现了他俩,相问二人是谁家之子,开始两人不敢回答,后来才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幸好那庄主乃是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只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才隐于此,崔毅将两人接入庄园中,并好生款待,一直到董卓的兵士找寻到庄上,才把二人接走。
刘嫣听了他二人所言,心中暗自庆幸,幸亏遇上的是崔毅,若是遇到了歹人,只怕姐弟三人就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了。
就在刘嫣还在感慨之时,整个队伍突然又停了下来,不多时车外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臣杨彪恭迎圣上!”
“是杨太尉。”刘嫣低声说了句,然后朝两个孩子点点头,示意二人赶快擦去眼角的眼泪,整理仪容,作为天子自然是不应该让朝臣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
“董大人,你不是说陛下和陈留王在马车上么?”曹cāo见马车内迟迟没有回应,不由朝身边的董卓轻声开口道。
“陛下和陈留王昨夜一宿未眠,或许现在正在休息吧。”董卓轻声答道。
曹cāo皱着眉,望了一眼周遭的西凉铁骑,然后转头望向那辆马车,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皇兄他安然无恙,各位王公大臣且放心,一切事务等待回朝之后再行处置。”良久,马车中终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然而却并非是天子刘辩的声音,而是由陈留王代为说的话。
“老臣斗胆,敢请陈留王掀开车帘,让我等以瞻龙颜。”没有亲眼见到小皇帝,杨彪无论如何也不敢安心,因此匍匐在地,高声说道。
“也罢。”等了一阵,那道薄薄的帘幕被一只小手轻轻掀起,众人皆是屏住呼吸望向车厢之中,当看到刘辩和刘协果然是安然无恙之时,所有人的心皆是放了下来。
“请皇上回宫!”杨彪见状,赶紧让众人跪送载有小皇帝和陈留王的车驾先行开动。
借着马车开动的功夫,刘嫣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目光往外眺望想要寻觅童英的踪迹,然而寻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童英的身影,当放下车帘的那一霎那,她却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从车帘的缝隙shè向自己,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董卓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那眼神让刘嫣感觉很不舒服,当下将车帘一把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