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匹夫!”董卓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般霍然站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着步,口中用最恶毒的语言不断咒骂着,久久没有平息。
“能给他们的我都给了!他们还不满足!还不满足!”被背叛的感觉深深的萦绕在董卓的心头,兼之华雄之死,董卓的怒意已经达到了,而这股愤懑让他无暇考虑这封信的真假。
“既然你们要让我不好过,那么我便要让你家破人亡!”董卓双眼布满了血丝,厉声吼道,“王允,你马上带人去那老匹夫的府上将他给我拿下,其他人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喏!”王允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拱手应诺一声,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了董卓一个人,他手中死死捏着那封足以证明袁隗背叛自己的书信,口中不住的喘着粗气,脑海中一团乱麻。
“来人,给我把文优找来。”而董卓每每在这样的时刻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李儒,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立刻见到他。
“主公找我?”李儒急匆匆的走进大殿,瞥了眼狼藉的地板,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场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你看看这个。”董卓黑着脸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李儒。
李儒接过来展开扫了一遍,脸sè亦是大变:“此物主公从何而来?”
“刚才那王允拿来的。”董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胸口的起伏。
“王允?”听到王允的名字,李儒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再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信纸看了遍,轻声道,“这信可是真的?”
“确是真的无误,我比对过字迹,这的确是出自袁隗老匹夫的手笔。”一提到袁隗,董卓的怒意又有些涌上来。
“这袁隗一向老谋深算,如何会留下此等把柄受制于人?”李儒有些不解。
“我已让王允带人去将这老匹夫拿下,到时一问便知。”董卓亦是听到了他这句话,大手一挥,恨声道,“若是当真因为他损我一员大将,那我必将此人千刀万剐!”
“嗯。”李儒缓缓点点头,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口。
“还有荥阳一失,洛阳城已是门户大开,文优以为我等应当如何应对?”董卓将袁隗的事情先撇到一边,缓声问道。
“京畿有两大粮仓,东敖仓,于雒阳之畔,南大谷,靠近伊阙关。这两大粮仓,囤积有雒阳三分之二的粮草。如今荥阳失守,敖仓也落入敌手,不过大谷仓还在我手,更兼洛阳城城池坚固,即便关东诸贼打到了洛阳城下,我等也不需畏惧。”李儒眼中闪过一抹厉sè,轻声道,“到那时这洛阳城下便是这些逆贼的葬身之地!”
“文优的意思是...坚守?”董卓开口问道。
“正是。”李儒笃定的说道。
董卓沉默片刻,然而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洛阳不可守!”
“不可守?主公多虑了,这洛阳城...”李儒闻言,当下有些着急,顿时提高音量道。
“哼!这洛阳城妖孽太多了,还是咱们老家好,咱们就迁都长安,离家也近一些!”董卓想也不想的打断李儒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长安?”李儒沉默片刻,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微微没有那么忐忑,毕竟相比起洛阳,长安亦是西汉国都,迁都于此处,并不算荒谬。
“可是王莽之乱时,长安城数次被劫掠,如今依旧没有恢复到文景之治时的辉煌...”李儒皱眉道。
“无妨,洛阳城如此富庶,搬过去便是。”董卓冷冷说道。
“搬过去?”李儒还没想清楚董卓这要如何个搬法,董卓已然自己开了口,“我觉得将长安城的富商和士人都迁徙往长安去,只要这些有钱人去了,何愁长安不能再现往rì辉煌。”
“可是...”李儒努了努嘴,还想要说点什么,董卓目光灼灼的望向他,说道,“这件事便交给文优你去办,若是有人敢阳奉yīn违,杀无赦!”
感觉到董卓口中的浓浓杀意,李儒只能无奈的点头应诺。
“迁都一事兹事体大,各种准备亦是纷繁复杂,若是时间太过仓促,只怕不能尽善尽美,如今贼军已然得了荥阳,兵锋直指洛阳,若是不加阻止...”李儒沉默了片刻,却是又开了口。
“那依文优之意,派何人阻击最为合适?”董卓明白了李儒的意思,当下问道。
“不若派徐荣将军去吧。”李儒沉吟片刻建言道,“徐荣将军智勇兼备、进退有据,而且贼军未必想得到我军还有此部署,指不定能出奇制胜。”
“既然如此,就照文优你所说的去办吧。”良久,董卓终是疲惫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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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太傅府。
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最近这小半年的时间,袁隗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虽然他的名号还挂在朝臣名录上,但他的身影早已不再朝堂上出现,特别关东十八路诸侯联军成立之后,他更是足不出户,除了荀爽之外任何人都不见。渐渐的他的府邸冷落了下来,久未开启的大门外的石阶上几许青苔渐渐蔓延开来。
一连数月清心寡yù的生活让袁隗年迈的身体慢慢养了起来,昔rì一向是小恙不断的他如今却是再没有生过什么病。不过今rì袁隗没来由的却有些不安,从早上起来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阿庆,你给我泡盏茶来,就用前些时候扬州那边送来的茶叶。”用过了午膳,袁隗感觉心中的不安稍微纾解了一些,回到书房端坐了片刻,开口说道。
那位被他唤作“阿庆”的年老男子姓袁名庆,如今是这袁府的管家。此人自小便跟在袁隗身边,当然袁隗对他也没有亏待,一直将其看做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亲信,无论何事都不瞒他。
然而站在袁隗身后的袁庆却似乎没有听到袁隗的话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阿庆,阿庆!”袁隗见没有得到响应,有些疑惑的转过头,高声再唤了两声。
“唔...老爷,你有何吩咐?”袁庆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望着袁隗,开口道。
“阿庆你怎么了?今rì怎么有些心神不宁。”袁隗将自己刚才所言重复了一遍,旋即又开口问道。
“哦,没事,我这就去给老爷您泡茶。”袁庆急声答道,只是他的神sè看上去多少有些仓皇。
袁隗微微蹙起了眉,不知一向心思缜密的袁庆今rì为何表现得有些反常。
“老爷,茶来了。”不多时,袁庆双手捧着一盏热茶走了过来,只是,几滴清茶不安分的溅了出来,洒落在袁隗面前的方案上。
“我去...”袁庆慌张的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不用了。”袁隗摇了摇头,径直端起茶抿了一口。不过还没喝完,眉头却是更深的皱了起来,“这茶的味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袁府的大门却是被轰然撞开,然后便看到数人快步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昂首阔步,不是那王允又是何人?
“放肆!王允你这是要做什么?”望见来人,袁隗勃然大怒,对于这个王允他早有不满,此人本是士人却是对董卓卑躬屈膝,着实让袁隗看不起,如今见王允竟敢大摇大摆的来自己府上撒野,他如何不怒从中来。
“袁太傅,放肆的人是你吧。”望着怒气冲冲的袁隗,王允却只是冷冷一笑,然后看也不看袁隗一眼,扭头朝身边的禁军甲士淡淡的说道,“给我搜!”
看着王允有恃无恐的模样,袁隗却反倒是镇静了下来,他宦海沉浮数十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长长的呼出胸口的浊气,袁隗额头的皱纹稍稍纾解一些,望向王允冷声道:“休要以为你现在在某匹夫面前得宠便能为所yù为,这天下依旧是我汉家的天下...”
王允却是理都不理袁隗,只是安静的驻足等待,也不反驳。
“大人,在书房中搜到了这些书信。”不多时一名甲士手中拿着几张信纸走了出来。
“果然是与反贼勾结的证据。”王允接过信纸迅速的扫过一遍,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意,点头说道。
“休要含血喷人,我如何会与什么反贼勾结?”袁隗大怒。
“喏,这便是证据。”王允拿着手中的信纸朝袁隗扬了扬,开口说道。
“胡说八道。”袁隗一把抢过信纸还没来得及看完,却是脸sè大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袁隗连说了三个不可能,旋即他惊觉似的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身边的袁庆,目光中交杂着愤怒和疑惑。
袁庆不敢与之对视,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王允身后。他随侍在袁隗身边数十年,不但对袁隗生活作息了如指掌,甚至连袁隗的字迹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有时候甚至袁隗也会主动让他帮助批阅一些公文,而这些书信既然袁隗字迹没有写过,那么其作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望着对面一前一后站着的王允和袁庆,忽然大笑起来,凛然不惧的开口,“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么?走吧,你不是来抓我们,老夫便与你一道去见那董卓。”
“太傅大人。”王允忽然往前一步来到袁隗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贸然将你下狱,只怕又将是一场党锢之乱,相国大人不敢冒这个风险。”
“原来你也知道。”袁隗斜了王允一眼,冷笑道。
“可惜啊,枉太傅大人你聪明一世,难道现在还不明白?”王允忽然开口问道。
“明白什么?”袁隗面sè一凛,反问道。然而话音未落,他的鼻孔和眼角却是有几道殷红的鲜血流出。
袁隗终于明白了王允话的意思,抬眼望了袁庆一眼,惨然道:“你...”
袁庆低着头不敢望向袁隗。
袁隗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滴的消散,转头望向王允,只见对方一脸yīn霾诡谲的笑意,他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允,你必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王允听到他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更盛,“太傅大人你可知道,当年大将军惨死在青琐门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王允凑近袁隗的耳边,一字一字的开口道:“他亦是诅咒你袁隗不得好死啊!”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袁隗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王允伸手在袁隗的鼻间探了探,确认他已经完全断气。这才抬起头望向一旁畏畏缩缩的袁庆,开口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多谢司徒大人,多谢司徒大人。”袁庆连声朝王允谢道。
“来人,袁隗畏罪自尽,你等好生看守他的尸首,待我向相国大人禀明后再行处置。”王允再唤来两个甲士,指着袁隗的尸首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出了太傅府上了外面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禀报上使,那老贼已经死了。”王允上了车,对早已端坐于车中的黑龙使恭声报告。
“是么,那接下去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去做吧?”黑龙使冷声说道。
“上使放心,小人明白。”王允恭敬的开口道。
黑龙使沉默了片刻,再次开了口:“袁隗这一死,洛阳城的士族再没了主心骨,rì后也只能唯你王大人的马首是瞻,你只要好生为大人做事,大人必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上使,多谢上使。”王允赶忙低下头连声道谢,神情与刚才的袁庆一模一样。
然后马车内久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而当王允再次抬起头来之时,黑龙使早已不见了踪影。
望着空空荡荡的马车车厢,王允的眼神中闪过一股若有似无的得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