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袁隗已经死了。”洛阳东市一间酒楼的僻静厢房中,黑龙使对着方案边端坐着的一名男子开口道。
“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误了自己的xìng命。”那男子正是玄龙。只见他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笑意,一手端着酒杯,而目光却瞥向窗外的芸芸众生,阳光照耀在他的面庞上,泛起点点金黄的涟漪。
“是啊,这老贼一纸伪诏唤起了关东十万联军,可惜他自己也因此而死。”黑龙使点头应道,沉默了片刻,他却是皱着眉,缓声道,“不过...”
黑龙使顿了一下,沉声说道:“王允此人不可信。”
“呵呵。”玄龙大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道,“王允此人满口仁义,然而内里却是野心勃勃,权yù极强,若说董卓算得上是真小人,那王允他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
“那大人你如何还...”黑龙使不解道。
“这种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工具罢了...”玄龙大人顿了顿,接着道,“当工具失去它的作用之时,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属下明白了!”
“听闻那董卓已经开始准备要迁都长安了?”俄而,玄龙大人又开了口。
“是的,据宫中之人来报,他已命李儒为迁都做准备,并准备将洛阳的富户尽数迁往长安。”黑龙使开口答道。“嘿嘿!当初他叛离时我族时,还以为他有多大志气呢。结果才吃个小小的败仗就放弃了中原,迁都偏安。”玄龙大人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来他也就这点出息,一个不称职的演员留在这舞台上已无甚作用了。”
“是否要刺杀董卓?”黑龙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开口道。
“杀他何须我们动手?”玄龙大人淡淡一笑,目光缓缓投向皇城的方向,眼底数不尽的轻蔑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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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州,荥阳。
虽然严冬尚未逝去,但是满城却是已经可见初chūn的气息,杨柳枝条,新芽点点,无不提醒所有的人,冬天已经走了,chūn天就要来到了。
这是,这丝丝chūnsè中,总是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晦涩,甚至是一种颓废的味道,这和天地时节无关,如今的酸枣,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军营,而这种味道,就是从这些军营里的军将士卒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支新败之军。
大帐中,曹cāo有些眉目灰败,当rì所受的箭伤,如今虽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端起酒杯时候,时不时牵起的疼痛,还是让他微微有些龇牙,这点疼痛,远不及他心里的疼痛来得更为积累。
他败了,彻底的败了,他所有的本钱,甚至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这点声望,都在这汴水之侧离他而去,如今,虽然是托言在荥阳休整,以聚拢残兵。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以他新败之师,又能挽回到多少兵丁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着,都是那个徐荣!想到这里,曹cāo心里又是恨恨的揪心了一把,他端起酒杯,对着面前的童英说道:“童英,当rì得亏是你,要不然,只怕我今rì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对饮了,多谢了!”
“孟德何出此言,你我二人共患难、同生死,更何况我如今还托庇于你,这个‘谢’字着实不敢当。”童英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感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喉咙里缓缓流下,当天的恶战的一副副画面,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前些时rì曹cāo悄悄率军脱离虎牢关联军大营,星夜朝荥阳奔去,而到了荥阳城也并未知会其中的孙坚,只径直朝洛阳杀奔而去。
如今董卓势大,各路诸侯都是在逡巡观望,而曹cāo此举,虽然胆大,然而却是令人耳目一新,若是取洛成功,毫无疑问,在联军中曹cāo的声望会大幅度的上升,到了那时,他自然就可不必依附于张邈的羽翼之下了,这对于曹cāo心中的大志,是有着无比的好处的。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却会在汴水之滨遇到徐荣这支游兵。
更为糟糕的是,当徐荣见到联军势大,在联军阵势未成的时候,缓缓退却,示之以弱,曹cāo却是不听郭嘉苦劝,居然想靠着自己手下的骑兵,一鼓作气正面直捣徐荣的大营。
可他哪知徐荣早就料到这一点,当曹cāo的骑兵朝着徐荣的大营突进的时候,徐荣手下的骑兵亦是毫不示弱的迎了上来,让曹cāo大出意外的是,他手下几乎全部是轻骑,而徐荣的骑兵,居然是有千余骑是披甲的重骑。
这个时候,再改变命令已经来不及了,骑兵一旦开始冲锋,除非有足够的空间能够转向,否则的话,他们停下来,就只有一个结果,被自己身后的发力奔跑的同袍的坐骑,撞翻在地,然后被踏成一团肉酱。千军万马中,这个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骑兵们都知道,一旦开始冲锋,他们就只有这三种选择,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再或者,被同袍踩死。
两支骑兵,如同两股洪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在稍稍停顿了一下后,曹cāo的那股骑兵,迅速被豁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这个口子被迅速的扩大,仅仅一次冲击,曹cāo骑兵就被彻底的凿穿、击溃,没有了数组和集体优势的散骑,在虎视眈眈的徐荣的步卒的手下,就好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就好像大海上船只沉没的时候,泛起的几朵浪花一样,这些骑兵迅速的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而去势未尽的徐荣的重骑兵,凿穿了联军的骑兵之后,也没有转向,直接朝着曹cāo的大营而来。而这个时候,曹军甚至尚未成阵,这千余重骑冲进了大营之中,那简直就是虎入羊群一般,顿时就掀起了腥风血雨,而收拾完了联军散骑的徐荣步卒,也抓住战机,紧随着重骑在后面掩杀而来,
原本以为胜利在望的曹军到转眼间就阵脚大乱、溃不成军,这种转变,就是有着足够的军事素养的武将们,也未必一时接受的了,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士卒了。一时之间,曹cāo士卒死伤无数。
纵然有夏侯惇、曹洪等人极力约束部众,试图挽回局势,但是整个战场上大势已成,这些武将的努力,也没有没持续多久,尤其是一直坚持在前线指挥的曹cāo中箭落马,生死不知,曹军士卒最后一点战斗的意志都彻底消失了。
所谓将为军胆,此刻连领军的将领都殁了,这些士卒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就跑,哪怕就是逃跑的时候,将自己的后背卖给了身后的敌军,他们也在所不惜了。可是他们哪里有逃得过胯下有西域良驹助阵的西凉骑兵,不多时士卒就被这些骑兵分割包围,西凉军每一次的冲锋都会在混乱的曹军阵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眼见这最为混乱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最为激烈的时刻,童英却如神兵天降般,率军赶来!
原本童英是被留在虎牢关前驻守,但是曹cāo走后,童英突然感到一丝强烈的不安,与刘嫣商量之后,便带着曹cāo留给他的千余人往荥阳而来,只是还未走到荥阳便听闻曹cāo在汴水突遇董卓军的消息,这才立马朝汴水赶来,总算是在这个万分危急的时刻及时赶到。
曹cāo中箭下马,童英已经看在眼里,他甚至看到,不仅仅是曹cāo中箭,就连他胯下的坐骑,也是被好几支利箭贯身,这个时候,没有了坐骑,就算曹cāo伤不致命,在蜂拥而来的铁骑面前,他身边的亲卫,也决计护不得他的周全的。
而不远处敌骑中一员黑马黑甲手持大刀的战将,分明是看到了落马的曹cāo,正率着几十骑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若是他比童英先赶到,那曹cāo绝无生理。
童英身体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焦躁之感,当下顾不得体恤马匹,手中银枪,狠狠的朝着马臀一击,马儿吃痛不过,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般的朝着曹cāo的方向而去。
而来者正是徐荣,他十分的肯定,那个中箭落马之后,又慌慌张张的在身边许多人的拥簇下站起来,试图爬上另外一匹马的家伙,绝对是联军中的首脑人物,他此刻只要冲上前去,将手中的大刀,在对方脖子上用力的一砍,今rì一战,便是完美了,也不辜负相国大人特意派自己前来狙击敌军的使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徐荣手中的刀已经递了出去,他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那个敌将恐惧空洞的眼神的时候,一支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银枪,当啷一声,隔开了他的大刀。
“贼子尔敢!”童英怒叱一声,蓄势已久的百鸟朝凤枪法喷薄而出,一时间,竟将徐荣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而他身后,曹cāo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在亲卫的帮助下,爬上了一匹战马,匆匆的看了童英一眼,便在许褚等人的护卫下赶紧离开战场。
眼见曹cāo飞速逃离,徐荣心中大怒,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追上去将曹cāo斩于马下。只是在他的身边,那个逃跑敌将留下的那些亲卫分明是舍却了xìng命不要一般,拦住他属下的骑士,尤其是一个黑大汉,更是力大无比勇猛异常,竟然生生的拦住了他们几十骑。
“我杀了你这小贼!”徐荣低吼一声,终于在童英的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他怒急而击,手上的气力大了几分,一时竟是与童英拼了个平手。而童英亦是越战越勇,招式也变得大开大合起来,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眸子里又有一道诡异的金光越来越盛。
“童英,休要恋战,速速回营。”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时,不远处却是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童英趁隙回头望去,只见郭嘉一脸急sè的呼唤自己。
童英见状,眼中异sè尽皆褪去,当下虚晃一枪逼退徐荣,而后拍马迅疾的离去。
“哼。”徐荣见状,当下摇了摇头,朝四周跃跃yù试的众人挥手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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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今后,作何打算?”童英望向面前的曹cāo问道。
这个男人的眼中,或者有些苦涩,有些痛苦,但是唯独没有退缩。
“rì前cāo于诸公说起,此番我为大义,力除国贼。可惜,诸公皆畏缩迟疑,这番作为,如何能够成大事,倒是令cāo大为心冷了!”
童英静静的听着这个男人的牢sāo,他知道,在这番话后面,一定还有下文。
“今次汴水一败,只怕我等再无在联军中立足之地...”说道这里,曹cāo眼中闪过一阵落寞,“而且那董贼已经火烧了洛阳,宣布迁都长安,即便是继续随联军进军也无甚意义,我与奉孝商议过了,为今之计,我便回转故里,再图后事!”
“孟德,我...”听到这里,童英却是面sè一顿,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想往洛阳一行。”
“去洛阳?”曹cāo微微有些惊诧,“如今那洛阳已经被董贼烧成一片白地,你往那里去作甚?”
“我...”童英右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胸口,思虑了半晌,没有开口。
曹cāo望着童英,他也沉默了下来,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不过他心机甚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你要去洛阳,自然有你的缘故,我不阻拦你,这样,我给你一千人马,总不成你孤身上路,何况,就算到了洛阳,你也要人手用不是。”
闻言,童英心头不由掠过一丝暖意,这一千人马,除掉那些不能用的伤兵,怕是曹cāo目前能用的兵力的半数了“这个倒是不用,目前孟德正是用人之时,我岂能拖你的后腿。给我二十余人足够了,多了反而是个累赘。”童英拒绝了曹cāo的好意。只是握着胸口的右手更抓紧了几分。
除了童英他自己,任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磐龙璧一直闪耀着毫光,而且越是接近洛阳城便越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