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招了没?”杨棒子看看跌坐在那里死鱼一样的马一刀,转头问一边厢叼着烟袋的老冯。
“不开口呢,硬气得很,这不念叨完了,再不吱声了。”老冯说完,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磕,卷吧卷吧掖到兜里。
杨棒子要过来那把子三棱刀,对着天窗倾泻下来的光线,仔仔细细的观瞧着。
一拃来长得刀身,黑黝黝的血槽子上,看样子年头久了,有些污浊结在上面。刃子雪亮雪亮的,一点没有崩口。刀把子是裹着银的,用的多了,银皮子乌了吧唧的。
凑鼻子跟前闻了闻,一股子膻气味中隐隐地带着一丝血腥气,杨棒子心想这把匕首沾了不少血啊。
看了半天也瞧不出啥个端倪,杨棒子长出了口气,把刀子卡在了武装带上,“开饭了!开饭了!”大厅那边有人喊上了,还真饿了,这一夜折腾的,昨喝那点肉汤子早消化没了,这一喊“开饭了!”杨棒子的胃里马上配合着就打上鼓点了!
一人一份稠乎乎的棒子面粥,啥也没掺,纯棒子面粥!杨棒子吸溜吸溜地喝着粥,斜着眼瞅着锅台那帮着盛粥的铲子猴,心说这小子行啊,建了这么大的地洞子,还藏着粮食啥的,真会给自己个找后路。
粥喝完,杨棒子喊过来铲子猴商量点事。杨棒子这人外表粗的拉的,心眼够用,对人凶,可对有本事的人客气着呢,甭管你是读书的、盗墓的啥啥的,哪怕你就是个要饭的,只要有本事盖的过他,杨棒子就对你客气。
这不,地洞子里开了眼,又听老冯白活了半天盗墓的事,杨棒子对铲子猴就另眼相看了。挺客气的说了想法,那意思是,既然走不了了,要在这洞子里躲上几天,他这个“主人”咋的也带自己这个队长看看洞里的情况吧。
铲子猴笑了笑,说没问题,转上一圈就转转吧。说完领着杨棒子先转着圈走了走大厅。这大厅原本是圆形的,下来的口子那用石头截了个矮墙,大厅就成扇形了。
青砖拱的顶,两丈来高,左右两个耳室相距40来步。铲子猴说这本是个古墓,不晓得谁的墓,年头可不短了,他发现的时候,已被盗掘一空。
兵荒马乱的,加上师傅一没了,铲子猴心灰意冷,流落四乡的也失了混世的心,就把这古墓收拾了,当成避难的地方。
收拾洞子的时候,才发现这古墓不简单,外面六座小墓成六星拱卫的环绕,中间这大墓还分成三室两层。
一边和杨棒子说着,一边领着他进了开天窗的那间耳室,老冯端着土碗正喂马一刀喝粥呢,看见两人走进来,也没言语,冲杨棒子咋了下眼,朝闷着头喝粥的马一刀撇了撇嘴。
铲子猴伸手探进墙上的一个凹槽里,拉了拉,落了厚厚一层尘土的青砖墙面,“嘎嘎!”地一阵响动后,居然闪出一道缝,开了半扇门,不会鼓捣那个机关,压根都想不到这墙上还有个门呢。
推开砖门,里面是一人高的通道,走了十几步,进入一个圆形的小厅。铲子猴摸索着从墙壁上的灯龛里拿下一盏灯,又摸出一小土罐,用罐里的油给油灯加了点,灯亮了,杨棒子才看清,这个圆形的小房间里除了来时的通道,还有三个洞口在面前一字排开。
铲子猴领着杨棒子挨个看了下,三条通道分别通向一个也是圆形的洞窟里,两间空空如也啥也没有,中间的洞窟倒是堆着不少的草袋子,铲子猴没说是啥,杨棒子也没问。闻着闷呼呼的味道,估计这三个洞子有日子没通风了。
铲子猴说,空着的两间收拾下能住人。说完把手上的油灯放回了灯龛,吹灭了,领着杨棒子回到耳室,墙上的门也不关上了,说是通通风。
对面那个耳室收整的和个住人的窑洞子一样样的!黄泥抹得炕,石头片子垒的架子上大大小小的瓦罐子得有几十个,墙角还一字排开6口大缸,半截子坐在土里,缸口盖着铁皮包的木盖子,还压着大石头。
铲子猴没说这装着都是啥,杨棒子在洞里溜达了一圈,鼻子抽动了抽动,就心知肚明了。架子上的瓦罐子里一股子中药味,估计都是草药啥的。大缸那别看捂得那么严实,一股子粮食的甜香气还是冒出来了。
杨棒子冲铲子猴翘了个大拇指,铲子猴背着手笑了笑,一转身,走到洞子的另一边,那边墙根下的地面凸起了一大块。铲子猴用脚划拉了两下,扒拉开浮土,露出个铁把手,凸起的原来是个铁盖子。
费了些子力气,才拉开盖子,铁盖子遮挡的是条斜伸下去的通道,低着头猫着腰踩着窝窝,几十步后,脚就踏上了硬实的地面。杨棒子眼前黑黢黢的瞧不见个啥,只觉得凉风扑面。
铲子猴点上了灯,用手拢着四下里晃了晃,杨棒子才看清这下面一层更大!足足有上面那大厅4、5个加起来的面积,有意思的是,地面是灰白色的石头板子,借着灯光看,四下里能看清的墙壁和地面全是石头的,一块砖也瞧不见。
走上了一圈,又发现这个石洞子不是全封闭的,洞子的一头那是个斜坡,黑乎乎地看不清还有多深,铲子猴没让下去,告诉杨棒子,这坡下去是个很长的没有尽头的暗洞,前几年铲子猴打着火把顺着这洞子走出去得有好几里地也没看到出口。
怪不得凉风嗖嗖地,这暗洞沟子还指不定多长呢!杨棒子心说老子在这一带都转悠好几年了,咋一点都不知道脚底下还有这好去处呢!
往回走的时候,铲子猴给杨棒子指了下洞壁上,有两个一看就是凿出来的小洞,里面分别放了两个大缸,也封的严严实实的。
杨棒子笑着用手拍拍铲子猴的小肩膀,说这难不成是啥金银珠宝吧?铲子猴笑着说还真不是啥宝贝,不过这缸里的东西,杨棒子指定喜欢!
等铲子猴说完大缸里封存的是啥东西,杨棒子真的是大喜过望!原来整整两大缸的黑火药!都是铲子猴这些年东挪西倒的四处淘换来的。盗墓的北派擅用火药掏洞子啥的,这玩意都是常备下的。
杨棒子蹲下用胳膊搂着大缸,把脸贴在缸壁上,这个亲热啊!和牛犊子见了母牛一样!
铲子猴顺手从缸后面拽出个铁匣子来,抱在怀里,掸了掸上面的尘土,递给了杨棒子。
杨棒子接过铁匣子,左看看有看看,锈迹斑斑地铁盒子也瞅不出啥稀奇,就是挺沉的,一个手都拿不住。
铲子猴说:“杨队长,莫多心,你打开看看就知道是啥了!”
用手连掰带抠的,铁皮盖子和匣子锈的太厉害了,粘在一起了,两人轮流抠半天都没鼓捣开。
杨棒子顺手就把刚才卡在武装带上的三棱刀抽了出来,用刀尖撬着铁盖子,还是刀子好使,三撬两撬地,盖子“嘭”地一声松动了。
匣子里是个油纸包,包了两层,打开后,里面又是三个油纸包。杨棒子耐着性子打开一个,嚯!好家伙!真是好东西啊!油灯的昏黄灯光下,蓝旺旺的一把崭新的快慢机!
迫不及待地又打开另两个纸包,也是崭新的手枪,两把点三八转轮手枪,杨棒子拿起一把,熟练的在手里把玩着,一看就是老玩家了。
瞅这蓝旺旺的枪筒子就知道都是一发没打过的新枪!匣子里还有用油纸封好的半下子子弹,杨棒子把枪还用油纸包好了,盖上铁盖子,笑眯眯地瞅着铲子猴。
“伙计,咱八路逮了你,又关了你半拉月,咱也不是个亲戚啥的,我不叫你小舅子,你也别喊老子亲姨夫啥的,你做啥要把这洞子都领俺观瞧了,还把火药和枪也送给俺?”
“杨队长,这洞子和这些玩意子,算作俺参加八路的晋见礼够不?
“啥!你小子想参加八路?”杨棒子大吃一惊,和铲子猴讨着嘴上的便宜呢,可铲子猴不温不火的一句话吓了他一跳!
“有啥稀奇的?八路救过俺的命,俺这几年也瞧着八路啥做派呢,就冲见了鬼子不跑不逃的,敢上去对面干这架势,俺就服!再说了,平日里乡亲们咋的夸你们的,俺也都看在眼里了,俺不想后半辈子还人不人鬼不鬼的,打鬼子算上俺,成不?”
杨棒子还真没想到这个带点传奇色彩的铲子猴,存着要参加八路的心呢,这下闹愣了!
有心答应他,可还没搞清这小子的背景,怕老冯他们不同意。不答应他,伤人心呢,杨棒子可不是担人情不回报的主!领到洞子,赠药救人,都是给他杨棒子脸面呢!
略一沉思,杨棒子横下心,口上说他是同意铲子猴加入队伍的,一会上去,征求下其他人的意见。铲子猴一高兴,起身就要拉着杨棒子回上面去,杨棒子怀里还抱着铁匣子呢,被这么一拽,手指头夹着的三棱刀掉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铲子猴听见动静,急忙举着灯火弯下腰,踅摸了一下,捡起了刀子,拿在手里,仔细的瞧了瞧。
“杨队长,你咋个有回回的刀呢?”看完了,铲子猴一脸的疑惑问上了。
“咋?你认识这刀?咋知道是个回回的刀?”杨棒子听见铲子猴问了,眼里冒出一股子精光,急切的问到。
“嗯,这个一看就是个回回的刀,你看啊,这刀柄上有个月牙,还有几个回回的字码码,这个样式的刀俺以前见过。”铲子猴举着刀子指点着给杨棒子看。
“在哪见过?什么人用的?”
“好像是~好像是~对了,俺是在河间府见过的,那得回回皮子匠人就用这种刀,刮牛皮子羊皮子用的,你闻闻,这多浓的牛羊膻气味。”铲子猴说完举着刀让杨棒子闻,这个杨棒子刚才就发现有膻气味了,现在才明白为啥子有这味了。
杨棒子把怀里的铁匣子递给铲子猴抱,拿过三棱的刮皮刀来,左看看右看看,脑子里使劲地转腾着,想琢磨出点审问马一刀的突破口来。
可想了半天,也还是没啥头绪,干脆不想了,等见了老冯再说。把刀收好,和铲子猴一前一后的回到了上层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