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三节

目录:杨棒子和他的囚犯小分队| 作者:寒潭水一色| 类别:历史军事

    第三节烟土大车店

    被认出小名叫长生的特务,面如死灰一般地跌坐在地上,靠在凳子上。

    棺材铺的老板被请来讲了个故事,没承想还认出来个传闻害了自己父母的不孝子来,自己也大感意外,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妙,起了身,拱了拱手,要告辞回铺子去。

    青皮后生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像一滩烂泥一样堆在那的长生呢,任老板踢了他一脚,这才醒过味来,给老冯他们鞠了个躬,紧跟在老板后面。

    金科长赶忙追上去,送送两位,这当口,洪梅倒了碗水,走过去放在凳子上,敲了敲凳子面,示意长生喝碗水冷静冷静。

    “还来颗烟不老弟?”老冯给自己的烟袋锅子里摁烟丝的时候,问了声长生。

    “不,不要了,抽太勤了辣嗓子。”长生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回了话,扶着凳子蹲了起来,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喝的太急了,呛地直咳嗽。

    “依我看啊,你不是辣嗓子了,你是呛着心了。”洪梅提着瓦罐,一边给特务长生续水,一边冷冷地说。

    老冯也收起了笑容,一边往烟锅子里装烟丝,一边淡淡地说:“长生,你和二秃龙说出埋藏的财宝,我就怀疑你是镇上的人了,后来我们经过大量的走访和调查,基本证实你就是老常家的小子,35年被送到保定城里的对吧。”

    把烟锅子凑到油灯跟前,嘬着了烟丝,吸了两口,老冯接着说:“今天不是提审你,你不用紧张,俺们就是想把你的身份搞清楚,你爹妈死了四年多了,有些事情政府得和你说明白喽。”

    “长生,你大名叫常宝泉,对吧?”

    特务端着茶碗坐在凳子上,点了点头。老冯刚要接着说,金科长送完客人回来了,手上还多了几样东西,进屋后放在了桌上。

    “常宝泉,这是几份材料,我知道你在保定念过两年高小,识文断字,你自己看看吧!”老冯说完,让金科长把桌上的几张纸给递了过去。

    特务长生接了过来,举起来对着西边窗子透进来的光亮,仔仔细细地拣看着。

    一共三张纸,头一张是37年12月22日,镇公所登记的一张出纳单子,上面写明是给鬼子扫荡杀害的常家和胡家买棺材,付给棺材铺子老板的款项,折合边区币一共是30元,换算成小米是300斤。

    上面有当时镇政府的签章和棺材铺子老板领小米的签字和按的手印,并且有几位街坊邻居作证的签名和手印。

    第二张纸是一份证明材料,是1938年4月镇公所的干事写的说明。内容是说受川口镇政府的委派,秘密去保定城里寻找常家的儿子常宝泉,通知他的家人被鬼子杀害的事情,并通知他回来接收房产和镇政府临时保管的家具等物。

    但材料里说再保定地下党的帮助下,寻找了一个多月,只了解到常宝泉此人吸食鸦片,于1938年正月失踪后再无下落。

    第三张是一张清单,上面记载了1937年12月鬼子扫荡结束退回银坊镇后,川口镇地方政府清点常家和胡家的财产登记清单。

    这三张纸都放了几年了,草纸本来就黄,受潮后变得愈发的陈旧,上面的签名和手印也都变了色。

    “看仔细喽,看看是不是俺们伪造出来的。不用俺们再给你找证人和找材料了吧,你的父母,你那把你从小带大的姆妈,你那老实憨厚的看门大爷,都是怎么死的,这下清楚了吧!”

    老冯说完,把烟袋锅子磕干净了,卷吧卷吧放下,看着泪流满面的长生。

    “常宝泉,你能主动说出和交出埋藏的财宝,这很好,起码也是个立功的表现。但是你帮着鬼子做事,帮着杀害了你全家人的仇敌做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压根你就没长心!”

    洪梅添了这么一段话后,长生终于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上了,肩膀头一耸一耸的,鼻涕眼泪口水流了可地都是。

    金科长有点心软了,走过去拍拍长生的肩膀头,递给他块粗布的手绢,示意他擦擦脸上乱七八糟的污垢。

    “我们也做了调查了,你呢,给鬼子卖命这几年,也就是给鬼子传递个情报、带带路啥的,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确实没做过,大洋和金元宝减轻不了你做汉奸的罪责,想活命想给你爹妈报仇,还得看你的表现,咱八路军的政策你都知道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老冯说完给长生卷了颗烟,让金科长给递给去,捎带脚给填了碗水。

    长生佝偻着身子,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接过烟卷和白开水,哈了下腰,喝了口水,放下茶碗,借着金科长用麦草棍给点的火,点着了烟卷,抽了两口说:“政府,俺都懂,你们想知道啥,俺都说。”

    老冯和洪梅她们对视了一眼,也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然后笑呵呵地说:“先说说你家搬来川口镇前是做啥的吧。”

    一颗卷烟抽的差不多了,长生丢掉烟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水,又用那块擦鼻涕眼泪都脏兮兮的手绢,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窝在凳子上开讲了!

    长生说自己是民国十年生在河南灵宝境内的函谷关镇,到他记事的时候,家里都是开大车店的。据他爹说,他们常家本来是河南周口人,大饥荒的时候全村没饿死的都向西走,想去陕西要饭,全家7口人上路,就活下来他爹一个人。

    路上救得要上吊的姆妈,这女子是死了丈夫和孩子的。后来又救下了从人贩子手里逃出的长生娘,走到函谷关的时候一瓦罐野菜汤救下了后来的看门老头。

    没了活路了,长生爹和看门老头就投了绺子,在函谷关上开大车店,做绺子的眼线和烟土的中转站。

    没上两年,长生爹和长生娘就成了亲,等长生一下生,体弱多病的,多亏姆妈和看门老头的精心照顾,才没夭折。

    民国15年冯玉祥击溃镇嵩军后,到处清剿土匪,长生家所在的绺子也被剿灭,烟土这趟线也响了窑,几乎所有的趟子手和老客都死的死,下大牢的下大牢。

    长生爹在西北军里有眼线,提早得到消息,领着全家带着还没来及交到绺子的钱财,向北走风陵渡过黄河进了山西。四处走了几年都不安生,后来才选定的狼牙山腹地的川口镇定居下来的。

    这些都是长生他爹和他娘断断续续讲给他的,姆妈和看门老头也没少给他以前的事情,他姆妈没人的时候还唠叨,要是不做烟土的生意,长生也不会生下来就和个痨病鬼一样了,都是损了阴德闹的。

    长生这么一说,老冯他们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一个,常家院子里的夹壁墙和暗道,按照做过土匪眼线和烟土生意的习惯,就合情合理了,留条后路。

    “你是35年,就是民国24年去的保定吗?怎么和鬼子搅和到一起去的?”

    洪梅刷刷地记了半天记录,头都没抬地问了这么一句。

    “报告政府,时间是没错,俺是民国24年秋天去的保定,俺爹说俺都二十多岁了,窝在家里啥也不干,身子怎么调养也不见好,就让俺家大爷陪俺去保定找个书念,顺便找个大夫给好好看看。”

    长生咽了口吐沫,歇了一歇,接着说:“要说咋给给皇,啊,不,给鬼子做事那就得先说一个人,这人叫个徐子清,就是他把俺拉进鬼子营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