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机关城,zhong yāng大厅。
那致命的气旋仍然在继续,原本鲜亮的血红色,现在却已经渐渐转化成了暗红色,半空中明亮的青色,却渐渐化成了绚烂的紫色,霹雳火与叶无痕的功力都已经运转到了极限。
这样巨大的气旋,没有人能插得进去,除非有归虚境界的超级高手,调用虚空法则之力,将这一片区域的法则绞碎,再次重塑,才可将二人分开,不然的话,就只能等待他二人自己分出胜负。
此刻,霹雳火全身已是汗出如浆,浑身的肌肉都已经严重充血,成了烙铁一般的赤红色,内力在皮肤下的经脉之中一吸一鼓,不断起伏,引导着表面的肌肉上下拂动,如同有蠕虫在经脉里爬行,极为恐怖。
手臂上的那一个猛虎纹身,也随着皮肤的鼓动仿佛活了一般,似乎正张着血盆大口快速狂奔,却不知他的纹身用的是何种材料,整个猛虎已经由黑色,染成了血红色,显然是有内力注入其中的特征。
燕弘蹙着眉头,锐利的目光看着霹雳火手臂上的猛虎心有些悬乎,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霹雳火最后的杀招不是他的斧子而是他的那只手!
反观叶无痕,此刻一身衣袍以不复刚才如飘逸,整洁,却显得有几分散乱,几乎覆盖整个大厅的血色气旋紧紧的包围着他的淡紫色气旋,叶无痕的身影随着灵动的紫色气旋不断的闪动。
每一次的闪动,一轮剑芒便在半空中莫名闪现,状若残月,势若洪流,狠狠的撞击着霹雳火的血色屏障,每一次那鲜红的血雾便震动以,但叶无痕身体的消耗也加重一分,这样的高速移动加上如此迅捷的攻击,不论对体力亦或者是内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燕弘不禁为他捏着一把汗。
斧影剑光之间,霹雳火虽然疲于防御,但脚下却依旧显得不动如山,每一次剑光袭来,他的斧子都可以准确的找到袭击的方向,让那动人心魄的血色强盛一分,而他身上泛出的血色光芒也越发加深。
不远处,蟒鞭林的脸色变得越发平静“哼,若是你们以为我三弟就只有这点本事,就等着认栽。”冷笑一声蟒鞭林沉沉的低语,没有任何人听见。
这些年,盖聂与胜七的锋芒几乎盖过了当年盛极一时的‘风火山林’,但没有人能明白,对于嬴政而言这四个人地地位,却是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人说起于微末,识于危时,当年秦王十三岁登上大位,秦国风雨飘摇,内有赵姬与嫪毐祸乱宫廷,外有吕不韦把持朝政。
但就是在这样的危机下,这四个人保护着秦王躲过了十三次致命危机,其中老大黑煞风曾三次救过秦王的命,老四双锤山也曾救过扶苏公子的性命,这四个是什么门派,什么底细,为何会投靠秦王嬴政,没有人知道。
但是,他们的忠诚与强大,却是深深的印在了每一个老秦士兵的脑海里。
如今,盖聂叛逃,胜七犯法,秦王才再次将他们从幕后请出来。
场中,叶无痕原本连贯的动作忽然停滞了一刹那,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刹那,却被霹雳火看出了空隙左手大斧猛然飞出。托起修长的血红色尾翼,如同流星一般直shè叶无痕!
情势危急,叶无痕右手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半圆,左手长剑按七星方位画出苍穹北斗,瞬间化作七星聚会,幽蓝色的光晕仿佛九天星光洒下,迎击血色流星!
——轰隆——
‘七星’与‘流星’激烈撞击在了一起顿时火光万丈,激烈的冲击让所有人都站不稳脚跟,红与蓝的碰撞,让安逸了数百年的机关城为之震颤,为之动摇,场边所有人的视觉都在这一刻暂时失明,这个磅礴绚烂的光彩无人可见,也许这原本就是属于自然的绝对力量,借用于人类,却不是人类所能掌控。
红与蓝交织的‘烈焰’中,叶无痕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冲击撞的失去知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迷幻,变得模糊,看着这绚烂的‘七星聚会’他仿佛有回到了当年,第一次拿起长剑的时候,那一年,他只有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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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卫国,濮阳城。
那个时候,他只是公孙羽家中的一个书童,名叫叶新。
日昏黄,暮苍茫。彤云如絮,掠过黯淡的苍穹,将天空划出一道血口,染红垂天云翼,一只淌血的孤雁,盘旋在疮痍满目的大地之上,悲凉静肃地凝视着即将颓倾的濮阳楼堞。
名城遭戮,天地寂寂。
濮阳城门下,仓皇出逃的人群你拥我挤,人人带着惊恐的神色与绝望的沉默,汇聚如灰色蚁阵,沿着晦涩的暮色流向苍莽的荒野。即便携家带眷、托儿拽女,脸上流露着无尽的悲愤与不安,却谁也不敢大声喘口气,仿佛因此便会招来数十万强秦铁骑的践踏屠杀。
大难将至,人命如蚁。
“谁说乱世百姓最苦?他们至少还有逃难的机会,嗯哼,依我看,真不知强过咱们这些等死的小兵小卒多少倍哩!”一个头倚墙角,眼瞥着逃难人cháo的守城士兵嘲讽地向他身旁的同伴努了努嘴。
从他疲惫的面容向上望去,城楼门洞上方正中不偏不倚地刻着“濮阳”二字,古朴而饱经沧桑。
另一个士兵梛过身子,凑上去悄声低语:“听说这次秦国派来的大将是蒙骜,号称百战百胜,其人手段凶残无比,曾攻下韩国十三座城池、魏国二十座城池呢。咱们濮阳如果落到他的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先前那位士兵叹道:“嘿,秦国无论谁来都够咱们受的!听说连大王都逃到野王去了!”
后一士兵惊道:“是吗?连大王都逃离濮阳了?那咱们还守在这儿干嘛?”
“当然要守!”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突然闪过身来,面如寒霜地盯着两个士兵,口中一字一句凝肃定然地道,“大王虽走,当年我们还有公孙先生!”
他口中的“公孙先生”,正是当年濮阳城的军事统帅公孙羽。此人本系卫国贵族,又是兵法名师鬼谷子的嫡传弟子,不仅精通韬略,在剑术上也极有造诣,为当时剑术名家之一。秦军攻卫,他是卫国将士中极少数决定战到底的将领之一,所以卫君蛰居野王之前,已将守卫都城的重任交托给他。此时此刻,他却是卫国所有不愿屈从强秦之将士与民众的最后希望所系。
城楼上的军士相挑默然之际,推挤的城门边隐隐掀起了一阵sāo乱。一辆马车自远处隆隆疾驰而来,冲撞了慌乱不安的人群,马车夫疯了似的赶车,一鞭鞭落在嘶叫飞奔的马背上,人群如cháo水般向两旁退缩。就在马车即将冲过狭窄的城门口时,人群中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嘴里叼着果子,一手甩脱了母亲的牵绊,摇摇晃晃地向着疾驰的马车冲过去,仿佛是要去摸摸飞扬矗立的马鬃。那车夫看不见幼小孩子的身影,蒙眼疾奔的骏马收刹不了脚步,眼看高举的马蹄即将,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屏息惊视这惨不忍睹的一刻。
孩子在巨大的马蹄yīn影下惊惶地张大了嘴,果子从口中滚落在地。尖叫的人群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孩子母亲尖厉的惊喊声划破天际。血色残阳也在这当口倏忽隐去,大地陷落在一片yīn霾之中。
突然,一个人影如同闪电般滑过街心,利落地一手轻拨急扑而下的马蹄,一手抄起惊魂未定的孩子,在众人还来不及惊呼之际,霎时旋回街角。此人是一青衿少年,他傲然伫立,仿佛未曾移动过半步,怀里却多了个孩子。那疾驰的骏马却在同一瞬间踬踣了数步后,最终仍拖着车摇晃地离去。
守城的士兵个个看得张口结舌,这时,那孩子被少年从肘间放了下来,扑向路边欣喜若狂的母亲。此刻众人方才看清那出手救人的青衿少年,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头戴斗笠、身着布衣,杂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就如逃难的普通农家少年一般。然而在暮色之中,却隐隐可见他浓眉如剑,面容清癯,唇上一道短短的黑髭,竟透显一番逼人的英气。
那少年安抚过千恩万谢的母亲后,回首低声轻语道:“走。”
“荆少爷,你真是好心肠。”在他身边一个青衣小童有些羡慕的看着少年,说道。
“嗯”的一声轻应,自少年身后闪出另一顶斗笠,斗笠下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此刻众人才注意到,少年身旁还跟随着一位同样打扮朴素的少女。这少女看来约莫十四五岁,眉目清秀,身姿婀娜,虽也是布衣斗笠,却难掩其月貌花容。更难得的是其气质娴雅、落落大方,倚在少年跟前宛若一对璧人,看得众人目醉心迷,一时竟忘了逃难的悲苦。少年便在众人钦敬的神色中,由她拽着自己的衣摆,一路向城外而去。
两人走出濮阳城约有里许,不约而同回过头来望向远处的城堞。迷茫的夜色之中,濮阳城上旌旗翻卷,笼罩着一片肃杀之气。少女忽然低声道:“不知道爷爷现在怎样了?真希望他能随我们一同去齐国……”
“放心,小姐,将军他老人本领盖世,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新,就你嘴甜,待会多杀几个秦狗才是真本事。”少女狠狠的敲了一下小孩的头,嗔怪道。
那位被唤作荆少爷的少年默然缓缓将头侧向了逐渐溶入墨色的西面,明亮的双眸映着浓墨般的天色,凝视着茫茫荒野。
三人随着逃难的人cháo一路向东迤逦而行,那正是去齐国的道路。
“战国七雄”之中,齐国其时正是秦、楚之外最为强大的国家,又因远离秦国,所以相对较为安定,卫国的百姓为避兵祸,首先考虑的便是逃往齐鲁之地。
人群离开濮阳二十几里地,正行到一处山口,忽然前方烟尘大起,蹄声如雷。少年神色大变,沉声道:“不好,想不到秦兵来得如此之快!”话音未落,只见扶老携幼杂沓而来的逃难人cháo,刹那间如大水冲激的蚁群般零落四散,疾行而来的秦兵铁骑所经之处,嚎啕呼救声不绝,许多不及闪避的老弱妇孺纷纷少女紧拽着少年的衣袖惊叫道:“那些秦兵又在残杀百姓了!”少年牙关紧咬,抓起身边两人的手腕施展轻功,几个提纵便冲到了前面,闪身避入道旁的一株大树后。
只见迎面而来的有近千名秦军士卒,一个个如狼似虎、黑盔黑甲、戈戟如林、势若瀑洪,正式远途奔袭而来的最精锐的先锋部队。队伍疾行,除了兵士的马蹄声外,竟再无一丝声息,纪律之严整,令人惊叹。
少年心中暗叹:怪不得这些年秦**队所向无敌,只看眼前这些训练有素的秦兵,就远非卫**队可比。
看着这些士兵,叶新却只能瑟缩着脑袋在一旁想老鼠一样躲着,那些身披铁甲的士兵,对于他而言,就像一座座高山,似乎永远也无法逾越。
眼看秦兵越围越多,四下秦军犹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只怕再耽搁一会儿,后续大军杀到,那时再想脱身就更是千难万难了。那少年携少女沿着小路匆匆奔向夜色。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暮色渐浓,又走了一个时辰,只见月光下有一座山神庙,庙门虚掩,静寂如死。少女脸色苍白,偎着少年臂膀的身体微微瑟缩。少年上前扣了扣门环,无人应门。少年便伸出手去推,庙门“吱扭”一声便开了。
他们三人蹑手蹑脚走入大殿,只见四处都是破败的庭柱、幕帘,地上积灰盈寸,显是久已断绝香火。
少年又在大殿之中唤了两声,除了自己长长的回音,这座yīn森森的庙宇无任何回应。少年倚在少年身边颤声道:“大概、大概没有人!我们就在这里坐坐。”少年在殿旁找到一个石墩,扶着少女坐下。随即四处搜找了一些破木烂板,生起一堆火来,然后从自己身上拿出一瓶药粉敷在少女腿上,又在自己的衣襟上撕下一片布条,为她绑扎伤口。
置身于这凄清的庙宇之中,叶新身子打颤,心头的恐惧之意总挥之不去,心底里充斥这惶恐,与无助,死亡的恐惧一点点的蔓延,他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秦军手中冰冷的干戈刺穿身体!
丽姬她抱膝呆呆看着火苗,半饷方才幽幽说道:“秦军到底是来了,不知爷爷他们怎样了。”
那少年听出了她的担心,虽然自己亦是忧虑满腹,但他在少女面前却不敢流露分毫,只好劝慰道:“先生用兵如神,濮阳城内还有十万精兵,况且还有韩申大哥一旁相佐,秦军远袭疲惫、粮草难济,如果攻城不下,很快就会退兵的,到那时我们再回濮阳去。”
这少年正是公孙羽门下弟子荆轲,少女则是公孙羽的孙女,名叫丽姬。丽姬幼时便随祖父学习剑术,与荆轲以师兄妹相称。
丽姬叹口气说道:“师兄,你看刚才那些秦军有半点疲惫的模样吗?我们真的还能有回到濮阳的一天吗?”荆轲道:“你不必多想,师父只是命我送你去齐国暂时避居,只等秦兵一退,我们自然要回濮阳。”
yīn暗的庙殿里,火光明灭,丽姬想起了前一夜爷爷在自己的房中,就有闪烁的烛火,对她的殷殷嘱咐:“明天你就要跟着你师兄离开爷爷了,你年纪也不小了,爷爷有些话你要牢牢记住心里。”公孙羽在丽姬的身旁坐下,凝视着丽姬轻柔却沉稳地说着。
丽姬望着公孙羽凝重的表情,踹踹不安道:“爷爷的话,孙女一定不敢忘记……”
公孙羽点点头说道:“此次秦国大军来袭,爷爷身受卫君厚恩,不能不忠心以报。但是爷爷不想骗你,这一战胜负难卜,爷爷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不会的,爷爷……”丽姬担心地看看公孙羽。
公孙羽摇摇头打断了丽姬的话:“听我说下去!秦王狼子野心,卫国又积弱不振,就算这一战侥幸保全,秦国必定也会卷土重来。我们公孙家数代以来,子息单薄,你父母早逝,如今爷爷就剩你这么一个孙女,你一定不能再让爷爷为你忧心了,懂吗?”
丽姬点点头,泪水悄悄滑落。
公孙羽假装没看到丽姬的泪水,轻轻抚着丽姬的额头:“你知道爷爷为何把你托付给你师兄吗?”
丽姬拭了拭泪,抬起头来望着公孙羽。她突然发现一向严肃的爷爷,眼中流露着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了解。
“荆轲这孩子品行才能都好,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你日后要好好规劝于他,知道吗?”公孙羽不等丽姬答话,自顾自地说着,“切记,隐姓埋名,遁迹江湖,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到卫国来,万一爷爷有什么不测,也千万不要妄想报仇,懂吗?”
丽姬摇摇头:“爷爷,您别再说了……”她心中感动万分,没想到自己隐藏已久的少女情怀,连荆轲都没察觉到,爷爷却都看在眼里了。
“爷爷一定要说,因为再不说,也许就没机会说了。”公孙羽深情地看着丽姬说道,“爷爷看得出你对荆轲的心,荆轲这孩子也值得爷爷托付,爷爷希望你们能够平静地度过一生,不要被国仇家恨所累,明白了吗?”
丽姬紧抿双唇,低头不语。
公孙羽仰首长叹:“天下纷乱,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已经太多了,爷爷不想你才刚刚开始的人生也陷入这样的仇恨之中。”公孙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帛,放在丽姬手中,“这是我公孙家家传剑谱,还有爷爷一生武功心得的记载,你好好保存,千万不要遗失了。”
“还有你,小叶子,这些年你一直跟着我,却没来得及好好教你一番本事,就又要亡命天涯了,你怨我吗?”转过身摸了摸叶新的头发,柔声道。
“不——!这些年,我跟在少爷身边,看到许多,也学到了许多,只是我自己自小底子差,不能好好学武,怨不得少爷小姐。”说着叶新的小眼珠已经红了,身子骨差一直是他的心病,武功,力量,在这个乱世了,又有谁不渴望,但是根骨不好,却也怨不得别人,这是天命。
公孙羽曾经说过,这世上若是想要改变根骨,这样的高超医术,未有每一代的镜湖医仙可以做到,那种医术叫做洗精伐髓!
丽姬想到这儿,转身看了看身旁自己一直疼爱的小叶子,却见他就这样靠在荆轲身边,眼睛半闭着,眼中闪着泪花,似乎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