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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下的江宁府,正是一片灯火璀璨的夜景,尤其是聚集在玄武湖和莫愁湖,以及秦淮河水道上游曳的画舫、花船,更是成为了其中最为显目和耀眼的存在。
然而,在其他城区一片宵禁的黑暗当中,突然冒出来数只飞速涌动的火光长龙,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和不合时宜了;它们就像是黑暗与静谧当中突然吹起的呼啸烈风一般;照亮了所过之处的同时,也带来了沿途一大片鸡飞狗跳式的混乱与骚动。
无论是那些匆匆退避到街变上的路人车马,或又是沿街未完全盖上的店铺门板背后,还是隐约可以看见随着跑动而摇曳荡漾的灯火之中,那些惊鸿一现的甲光粼粼或又是兵刃烁烁。
最终这些火光和长龙的去向,都顺着城坊之间的大道,而汇聚到了外郭北侧的小西市周围,然后一下子大片大片的亮光连同其带来的动静,随着纷纷熄灭的灯笼与火把,而像是被黑暗给吞噬了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了。
片刻之后,又变成了灯火黯淡而更鼓声声的小西市里,骤然爆发开来急促而激烈的喊杀声,以及持续不断的铳击和爆裂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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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在宽慰那位有些受惊的小晋君,却临时被部下叫过来的我,也站在石头城西门城楼的最高处,面沉如水的远远眺望着小西市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当然了,那里已经被我方给主动放弃了,剩下的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营地,以及十几只专门绑起来吹号敲鼓的羊只,外带一堆陷阱和预设的爆炸物而已。
当然,在外围的建筑当中还有两队散布潜伏起来的猎兵,负责进行浑水摸鱼的骚扰和牵制,但没有想到还能渠道这种程度上的战果,或者说,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局面方向发展了。
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
当确认了全体都已经回到石头城中之后,我再度松了一口气;毕竟,我的大部分家当和附属人员,都还留在这里的。其中就包括十娘和那位才使用过一次的雯婷君。
这里原本是西向背靠长江水道,用三面城墙围起来的战略要冲和军事据点,最早筑于楚威王七年(公元前前333年),后来由东吴依靠江边的石头山修建了石头城,用它作为保护东吴京师建业的险要和屏藩。
只是作为历代南朝的故都而不断得到修缮扩建之后,已经变成一个众多宫苑群落组成的大型内城区域了。原本的旧石头城,或者说是狭义上的石头城,在被拆除了碍事的城墙,又重新堆土垒石填坡,建造成拾级而上的层层花苑和园圃之后,就只是其中西北角的一隅高地了。
带着大堆人回进来的过程,其实也很简单。
只是我当机立断,抢先一步用小晋君的名义把当值的宫苑副监给叫出来,再用这位被胁迫的倒霉鬼的名义开路,很容易就叫开了石头城三门之一的东偏门;然后就是我的护卫力量一拥而入,直接压制和控制了这处门禁,而获得一个出入的通道。
等到其他门上的守卫得到消息过来探寻究竟,我从小西市里拉出来的数营护卫部队,连同随行物资车马辎重,都已经开进来大半了;
然后,又以我出去后半道遇袭而疑有宫中奸细,里通内外出卖透露我的出入行踪为由,进一步反过来占据和取代了,其他地方的门禁出入和守卫力量。
在各种猝不及防或是手足无措之下,他们甚至没有能够生出多少反抗和抵制的念头,就已经被来自后方的优势武力,给包围起来解除了武装,而集中起来变相圈管道别处去了。
而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了为什么能够这么容易和轻松的叫门而入。
因为我的人在接管过程当中,于这些门禁驻地当中,居然发现了好些个违禁之物,从各色蒲咢牙牌等赌具酒器,到各种吃喝玩乐的声乐器物,甚至还有几个长时间窝藏在其中的女伎;
而且这两天,作为主官的几个门尉和副尉居然都不在任上,而是偷偷外出跑到没有宵禁的莫愁湖上去喝花酒了;结果当夜一有事情就不免群龙无首不敢擅动而开始抓瞎了,由此可见平日其中的驰废和懈怠了,不过,
事实上,自从大本营和行在相继转回广府之后,石头城所在行宫内城的管理,就逐步变得越发涣散和松垮,以至于平日里宫监和守卫们不顾宵禁和门防,夜里公然出入内城与外郭的家中,或是偷偷跑出去寻欢作乐的例子,几乎是比比皆是。
这也让我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情,至少这石头城里的行宫拱卫力量,并没有完全卷入这场潜在的风波和阴谋当中去,或者说对方并没有看上这么一只风纪松弛而训练的武装力量。
有一团扈卫追随左右,和数营兵马拱卫在身边的安心和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这么做事后少不得一堆麻烦和是非,但是相比在日后打一堆口舌官司,或是多少接受一些削夺爵级采邑的惩处代价;
但在发现了某种恶意和针对性的端倪之后,继续平白无故的一头撞上去,而将自己的安危轻率的陷于对方预设好的主场当中,或是寄希望与对方能够遵守斗争的底限和政治规则,就是十足的不智和不负责任了。
“真是该死。。”
这时候,再次有报告回复过来,顿然让我有些勃然作色起来。却是一些专门用来测试食物安全的动物身上,开始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症状和异常。
因为是作为现代人的后世眼光和经验之谈,我的军队出行在外的时候为了饮食卫生和土壤环境的安全计,一般都会携带一些专门饲养出来的中小型动物,用作针对性的毒物测试和战地病理实验的需要,以在陌生环境下有效的进行趋利避害。
推算起来时间大概就是两三天前,由江宁府方面给我的护卫军队,送来犒赏酒肉的那一天;不过因为当时警戒的需要,接收了下来却没有当场取食,而是先用带来的猪羊等动物作为测试;至于当天执勤的部队则自行开伙自筹饮食,采用的是现作的活猪羊和携来的罐头。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谨慎,让他们避过了给人下局坑害,而有所丧失战斗力的结果;
因为对方送来的酒食当中参杂的并不是什么烈性的剧毒,而是一些膳食搭配而成慢性的药方引子,因此寻常验毒的手段并不管用,而一时半会也是感觉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但是事后却可以逐渐发作,而让人上吐下泻而逐渐没有力气的结果。
想到这里,我不由下令寻获和提审当时负责送去内使,随即却发现连具体人等,及其上官都已经早不在这石头城内了。这其中的居心就不免尤为叵测和令人后怕了。
此外,在夺门的过程当中,根据埋伏在城下外围的暗哨和巡逻小队汇报,利用行宫当中的混乱为掩护,从我们故意暂时放松的门禁里,相继偷偷溜出去报信的可疑人等足足有七个。其中被当场打死一个重伤一个,剩下五个也都被逮住;只是他们的身份来历就有些复杂了:
包括了一个小黄门,一个洒扫宫役,两名不同所属的卫士,甚至还有一个男人妆扮而成的宫人,好把,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籍此展开连夜的拷问和审讯,牵连出数十个名字来,按图索骥的一一捉拿和搜查下去,却是找出了大多数在这行宫当中,各种藏污纳垢的证据和线索。
不过,重伤的那个身上却是有所其他的发现。
因为相比其他稍微催逼和威吓,就各种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的俘虏,这位虽然因为身负重伤而被暂缓审讯,但居然乘着看守人员不备的片刻,用力撕裂自己包扎好的伤口,而迅速流血殆尽而死了。
据说死的时候,还是一个如释重负的僵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