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三十九章 被解放 崔凤鸣重返领导岗位

目录:春华旧梦| 作者:爱喝茶的书虫| 类别:都市言情

    都说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世事变化无常。如今被广大革命群众拉下马的走资派崔凤鸣终于又有了出头之日。

    崔凤鸣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干部,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为革命献出一条胳膊的功臣,在领导班子老中青三结合的过程中他重新恢复工作,作为厂里的老领导被结合进了利华印刷厂革委会领导班子,任主抓生产的革委会副主任。

    崔凤鸣重新走上工作岗位后在厂里烧起了三把火,第一把火是重新制定厂里的规章制度,以此整顿厂里混乱的生产秩序;第二把火是集中力量抓生产,提高生产率狠抓产品质量;第三把火就是把有技术有经验人有管理能力的职工提拔到管理岗位上。他认为王鸿兴属于有生产经验有管理能力人,就力排众议把被监督改造的王鸿兴调回到生产车间任质量监督员。崔凤鸣上岗后的三板斧很快就使半瘫痪的工厂恢复了生产能力,他又重新在工人群众中树起了威信。

    王鸿兴回到自己熟悉的生产岗位后,感觉到大多数的职工并没有歧视他,也能够服从管理,于是他有了种重新做人的感觉。为了感谢崔凤鸣对自己的重用,王鸿兴和老婆桂芳合计好了要在星期天请崔凤鸣来家里吃晚饭。由于崔凤鸣和王鸿举曾是战友及好朋友,他与王家人也是老相识了,所以他痛快的答应了王鸿兴的邀请。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崔凤鸣夫妇如约来到王鸿兴家,他们被王鸿兴让进狭小的屋里后,崔凤鸣就皱起了眉头。这间屋子只有十平方米左右,屋里搭了一张供全家人睡觉的大炕就占了半间屋子,余下的地方再摆个桌子和一个衣橱,几乎没有立脚站人的地方。

    桂芳见客人都站着不动就满脸歉意的说“崔同志啊,我们家地方太小来人都没地方站,还请你们几个将就点。都脱鞋上炕坐着吧!”

    崔凤鸣不由得笑起来:“那我就不客气啦,不过我这汗脚有点臭味。”

    王鸿兴对崔凤鸣说:“无所谓啦!我家里没那么讲究!”

    说话间崔凤鸣夫妇脱鞋上了炕,女主人桂芳便殷勤的给客人沏茶倒水。

    崔凤鸣过意不去的对王鸿兴说:“唉!我自从被打倒后就再没来过你们王家了。想当年你们住的是深宅大院,如今这个大院子成了利华厂的家属宿舍,而你们一家五口两代人竟然挤在这么小的一间房子里,我想帮你也是无能为力呀!唉!”他又叹口气!

    “这间房子以前是我家放杂物的地方,地方是小了点,凑合着住吧!”王鸿兴的话里透着无奈。

    桂芳一旁插话说:“崔主任,我们大姐淑珍的房子就在我们房子的斜对面,她的房子现在倒是空着呢。可淑珍大姐和宜静母女都是横死在那屋里。她们是两个死不瞑目的冤魂,我们不敢住啊!只能在这个屋里挤着住。”

    春秀搭话说:“淑珍母女俩死得挺冤的,我们两口子听说后也难过了好几天!”

    崔凤鸣摇着头叹息道:“这是大家都想不到的事儿!尤其是宜静,多温柔秀气惹人怜爱的姑娘啊!一朵鲜花还没盛开就枯萎了,可惜呀!”

    一说起淑珍母女的遭遇,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压抑。王鸿兴埋怨起老婆来:“桂芳,今天崔主任一家人来串门,大家该高兴才是,你怎么说起伤心的事儿?”

    桂芳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满脸堆笑的说:“对,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你们先聊着,我准备晚饭去了。”她转身走到屋外的厨房去了。

    “桂芳,我和你一起做饭。”春秀说着就下地穿鞋。王鸿兴拦着春秀说:“嫂子。您是客,用不着您帮我媳妇做饭。”

    崔凤鸣对王鸿兴说:“你别拦她,春秀姐是做饭的出身,她的做饭手艺你媳妇可比不了!就让她们俩一起做饭吧!”

    桂芳和春秀出屋后。王鸿兴拿起茶壶给崔凤鸣倒茶,他恭敬的说:“崔主任,这茶是我今早上刚买的特级茶叶。味道不错,是专为招待你们买的。请用茶。”

    崔凤鸣故意逗趣的问:“王鸿兴,你这个老实人也学会贿赂领导啦?”

    “不是贿赂是感激,只有您胆子大,敢起用我这个资本家到关键岗位上工作,你等于把我给解放啦。我当然要好好谢谢您啊!”

    “我让你主抓车间的生产质量得罪了一些人,他们说我重用你是因为脑子里没有阶级斗争这个弦,你猜我说什么?我说从前无产阶级为资本家服务,今天我让资本家为无产阶级服务就是坚持了以阶级斗争为纲嘛!结果这些人都哑口无言了!”

    崔凤鸣说完得意的嘿嘿笑起来,鸿兴也笑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屋门被推开,从外面跑进来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大的男孩是王鸿兴的孩子汉强,稍小些的男孩是王鸿举的儿子汉明,最小的是鸿兴的女儿雨晴,跟在孩子身后进门的是王云清。今天家里要来客人,桂芳觉得屋子小坐不下人,就叫爷爷王云清先带着孙子、孙女出去走走,等到快吃饭的时候再回家。这时他们回来了。

    “爸,您回来啦!”王鸿兴说。

    “伯父,凤鸣侄子看您来啦!”崔凤鸣见到王云清后十分激动,他多动身子要下地穿鞋。

    王云清伸手按住他说:“凤鸣,你就在床上坐着吧,咱们是老朋友了,没那多讲究的。”

    崔凤鸣毕恭毕敬的对王云清说:“伯父您好!我和春秀今天来串个门,给你们添麻烦啦!”

    王云清风趣地说。“哎,哪里是打搅!你这个大主任能来我家,我家已是蓬荜生辉啦!哈哈!”

    “您这样说,我可是不敢当啊!”崔凤鸣也哈哈笑起来。

    王云清对三个孩子说:“这个来串门大爷是咱家的好朋友,你们问侯崔大爷好!”

    “崔大爷好!”孩子们有礼貌的问候崔凤鸣。然后和爷爷一起脱鞋上了炕。

    崔凤鸣风趣地调侃:“伯父,这屋子地方小,这个炕即使是客厅、餐厅还是卧室,功能齐全啊!”

    “屋子是小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随遇而安了!否则怎么办?”王云清话是这样说,但表情很沮丧。

    崔凤鸣拍着胸脯说:“孩子们大了怎么办呀、总不能和父母睡在一起吧!您这个院子现在是我们厂的职工宿舍,以后我会想办法在这院子里给鸿兴换个大点的房子住!”

    王鸿兴一听就乐了,可王云清摇头说:“凤鸣,我们的阶级成份都不好,你这样做别人会说你没有阶级立场,你刚被解放就照顾鸿兴,然后再给他调大房子,搞不好会影响你的前程啊!现在我是个光棍老头啦,过些日子让鸿举的孩子跟着我住。他这边就能宽绰点。”

    崔凤明知道王云清说的有道理就不再说房子的事儿了,他又仔细地打量起汉明来。

    崔凤鸣对王云清说:“伯父,我看汉明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鸿举啦!您看他的五官,就像和他爸是同一个模子里磕出来的一样!不过他爸爸脸上棱角分明,他则显得清秀了许多。”

    王云清笑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汉明这孩子不但长得像他爸爸,而且脾气秉性也像他爸爸。”

    崔凤鸣一脸慈祥的看着汉明问道:“汉明,你想爸爸吗?”

    汉明笑着答道:“想倒是想,可我都不记着他长得什么样啦!”

    汉明说话时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忧郁的神情,催鞥民觉得孩子那忧郁的眼神与他的年龄不大相符。

    汉明从小就寄养在大爷家中。爷爷奶奶和大爷一家人都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爷爷对汉明尤其疼爱。但这种关爱和父母之爱是有很大差别的。一颗幼苗的成长必定离不开阳光雨露的滋润,孩子对父爱和母爱的需求也是如此。

    自从爷爷家被抄后,以前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不但不和他一起玩了。并且经常欺负他,还给他起了个小右派的外号。如果汉明在街上碰到那些孩子就会远远的躲到一边,避免受嘲笑和欺负,有时躲不开了就会和他们打架。以前那种阳光快乐的童年生活没有了。有的大多是被歧视和侮辱。在这种生活状态下,一个单纯的孩子心里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

    崔凤鸣看着韩明忧郁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长叹一声:“唉!鸿举是个正直倔强的人。他自恃有才又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我早就劝过他做人要低调些,为人处事身段要柔软些,少招惹是非。可他没听我的!结果一个右派的帽子就使他家庭破碎妻离子散,而且还连累到年幼无辜的孩子!”

    崔凤鸣这些感伤的话一下子使屋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他察觉到自己的话触碰到王家人最不愿触及的事情,便又一转话锋说:“当然这不能怨鸿举老弟,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的心纯净的就像一盆清水,他无法容忍一丝肮脏丑陋的东西!所以他不太适应这个社会。”

    王云清对崔凤鸣说:“凤鸣你也别说鸿举啦,你的性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伯父,你说得对!我和鸿举因为脾气相投才成为好朋友。好歹我现在被解放出来恢复了工作,不知鸿举现在是什么状态?”

    “鸿举劳改结束后就在当地的热带植物园里做农工,去年他来信说因为他属于地富反坏右份子,在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他被遣送到一个偏僻的农村里接受劳动改造去了。”

    “唉!真是一步倒霉,步步倒霉呀!”崔凤鸣听到这里难过的摇摇头。

    “鸿举劳动改造的那个地方在北宋时曾是苏东坡的流放地,别看当地生产落后交通闭塞,可是崇尚读书、尊崇文化人的风俗自古一直流传至今。鸿举是个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又是个性情豪爽喜欢交际的人,那里的村民写批判稿,写大字报、刷标语甚至写家信都求他帮忙,慢慢的他被村民接受了,人们几乎忘了他的右派身份。在公社小学缺少教师的情况下他被村民推荐当上了民办教师。据说还有好几个女人在追求他呢!总之。他现在的心情不算糟糕,和我一样随遇而安啦!”王云清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是种无奈的笑。

    崔凤鸣说:“鸿举是个适应性很强的人,我真的佩服他!”

    王云清收起脸上的笑容道:“不适应也要适应啊,消沉只能自我毁灭!”

    这时桂芳端上了一盘香味四溢的炒菜,她笑眯眯的对崔凤鸣说:“崔同志,这菜一会儿才能上齐,你们几个人先喝酒吧。”

    王云清吩咐鸿兴说:“鸿兴,你买的那瓶二锅头招待崔厂长不够档次,去到我屋里把那瓶茅台拿过来。”

    鸿兴应了一声走出去。不一会儿就拿着茅台酒走进来。王云清接过茅台就对崔凤鸣说:“这酒是我的老友黄伯阳去五七干校之前和我道别时送的,今天你是贵客,我就拿这酒借花献佛啦!”

    崔凤鸣颇感兴趣的问:“伯父,我曾听鸿举说,市局里的那个黄伯阳就是黄婷婷的爸爸,对吧。”

    “是啊。”

    崔凤鸣又问:“那个黄婷婷嫁人没有?”

    “婷婷至今还是独身。”

    崔凤鸣不禁感叹道:“唉!人生几何,韶华易逝,可惜了这样一个才色俱佳的好女人啊!”

    王云清说:“追求婷婷的男人不少,条件好的也很多。可婷婷对谈恋爱没有任何兴趣。把黄伯阳夫妇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婷婷这孩子在感情上受过两次大的挫折,一次是与她的义兄黄大维,一次是和我家鸿举。这两个人都是她深爱着的人,不巧的是这两人又都与她擦肩而过。特别是鸿举与林美娇结婚这件事对婷婷打击很大,从此她再也没和我见过面!”

    “伯父,黄婷婷知道鸿举已经离婚多年了吗?”

    “知道。”

    “伯父,我分析黄婷婷至今不谈恋爱大概她心里还挂记着鸿举。或许有一天他们能重然旧情!”

    “绝不可能!”王云清摇了摇头。“人家黄婷婷是国家干部,鸿举在一个几千里之外的偏僻农村里当民办教师,而且还是个右派。他们俩不可能再走到一起啦!”

    崔凤鸣叹息道:““他们俩没能结为夫妻真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啊!看来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话也不靠谱!”

    这时坐在一边听着的鸿兴已经打开了酒瓶。他给老父亲和崔凤鸣倒满酒说:“崔厂长,当初我和桂芳的婚事家里人拼命的反对,他们根本不看好我。后来经过许多曲折,结果桂芳终究成了我的媳妇,而且我爸妈夜与她相处得很好。我兄弟与黄婷婷的恋爱被一致看好,结果呢,他俩的恋爱却像吹出来的肥皂泡,虽然五彩缤纷很好看而且飞得很高,但早晚要破碎!”

    崔凤鸣听鸿兴说娶老婆不易,他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你老婆娶得不易,那我讨老婆的过程比你更加不易啊!我和你嫂子分别好多年而且她都嫁人了,我最终还是让她回到了我的身边!当然了,我为娶你嫂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

    王鸿兴恭维着说:“崔厂长的爱情故事我们都听说过,那个精彩劲儿都可以写部小说啦!”

    “那是!”崔凤鸣说话时脸上是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谁又在拿我们女人当吹牛的资本呢?”话音过后,春秀一挑门帘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桂芳。

    看到自己媳妇进屋了,鸿兴和崔凤鸣都只是嘿嘿的笑,不再调侃了。

    “菜上齐了,大家一起动筷子吧!首先谢谢崔同志对我家鸿兴的关照,我替鸿兴敬您一杯酒。”桂芳做为家里的女主人对崔凤鸣举起了酒杯。

    “谢谢崔主任光临寒舍!”王云清和鸿兴也紧跟着把酒杯举起。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吃完后大家又喝茶聊了一会儿天,天色已晚,崔凤鸣夫妇就要告辞了。临走时崔凤鸣对王云清提了个令大家意想不到的要求,他要过继鸿举的孩子汉明。

    崔凤鸣很真诚的对王云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伯父,汉明还是个小孩子,可鸿举的右派帽子使孩子幼小的心灵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我看出他的眼里有种自卑感,这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我和春秀可以做他的继父母,我们可以给他以亲生父母一样的爱。我是转业军人、国家干部,汉明过继我后就不再是右派子女啦,也没有人歧视和欺负他了。”

    王云清难为情的说:“崔厂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崔凤鸣问:“老爷子,我这样做是为了帮助鸿举,您是怕自己孙子给别人继承香火吧?我可以向您保证汉明过继给我以后还姓王!等着孩子长大成人后我就把他还给他亲爸爸!”

    鸿兴对崔凤鸣使劲摇头说:“这不合适!您家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啦,再养个汉明那不是给您添累赘嘛!再说您收养汉明让我这当大爷的脸往哪放啊!”

    “唉!你的成份是资本家,比鸿举好不了哪去!这孩子只有跟着我才能有前途!”

    春秀很支持丈夫的想法,她笑着对王云清说:“伯父,我和凤鸣就是喜欢孩子,多个汉明还多份热闹呢!汉明这孩子长的多英俊呀!我喜欢他,我想先让他做我儿子,将来再做我的女婿!您说这样做不是很好吗?”

    王云清心怀感激的对崔凤鸣夫妇说:“你们两口子真是少有的好人啊,鸿举没有交错朋友!不过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自己的问题还要自己扛着,决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哎呀!这有什么麻烦的?无非就是家里多了一双吃饭的筷子嘛!”崔凤鸣又向站在一旁听大人说话的汉明问道:“汉明,你愿意让我做你爸爸吗?”

    汉明小声回答说:“我爸爸是王鸿举,我想我爸爸,我要去找他。”

    崔凤鸣说:“汉明,你先做我儿子,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去找亲爸爸好吗?”

    汉明低下头不作回答,崔凤鸣有些尴尬。桂芳对崔凤鸣说:“崔同志,这件事咱们谁都做不了主,过几天我让鸿兴给鸿举写封信,咱们听他的意见后再做决定吧。”

    “桂芳说的也对,那我们就等着鸿举的消息吧。”崔凤鸣说完对春秀使了个眼色,春秀心领神会,她趁崔凤鸣与王云清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悄悄地把一叠人民币塞在了床上铺的被子下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