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片狼藉,同时也证实了安馨在未央殿所说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需知,那一日京城百姓若是不能逃脱,京城当真会成为一座死城!
海盐的运输提上日程,安馨则加紧赶制天蚕衣,京城的一应事务则交由景岚处理,如此分工,虽期间磕磕绊绊,倒也和谐。爱睍莼璩
又过了数日,天蚕衣终于赶制完毕,那十名死囚迫于安馨的恐吓,不得不穿上这昂贵的却形状奇特的外衣,被安馨赶到断峰山顶。
湖面一片平静,安馨走至湖边,望着暗色的湖心,旋即将栓了线的小石子沉入湖中,然接着小石子便在某一处搁浅了,安馨再换了一个地方再试,这一次深了些,便又将小石子提起,如此反复。
颜真折扇轻摇,那姿态是极美的,然眼底竟也对这湖有了些忌讳。
安馨起身道:“湖底凹凸不平,我们需要下入湖底才能查出湖深以及湖底是否隐藏着制造毒气的火山石……”安馨的声音顿了顿,便没有再说下去,很多话,她说出来,也不见得能有人理解,与其引人怀疑,反不如故作神秘。
那十名死囚战战兢兢,心想绕来绕去,这女人将他们当做人肉靶子了!这是在拿他们的生死闹着玩啊!
似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安馨淡淡道:“死囚没资格谈生死,我给你们穿的天蚕衣,防水侵入,防毒吸入体内,你们若是能活着出来,我便向皇上求情饶你们不死,但若是你们死在里面……知足吧,无痛死总比砍头死要好得多!”
一句话说完,十名死囚皆脸色黑了黑。
安馨淡淡道:“湖面宽百尺长五十尺,湖底必然要比湖面大许多,你们十人分别从十个不同的点下水,将栓了线的石子置于最深处,就可以上来了。”安馨唇角一抬,“很简单,是不是?”
十名死囚不禁翻白眼,简单你下去啊!不过安馨有一句话倒是说到他们心坎上了,左右都是个死,总好过砍头死吧,若是下了湖没死成,爬上来还可能有条活路。
即便是死囚也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安姑娘,若是我们爬上来你真的求皇上让我们不死!?”张三粗着声音道,毕竟这只是安馨的一口承诺,何况,他们是死囚,可都是杀了人的,况且,纵然这个安馨是太仓令的女儿,那也左右不了圣意吧!
安馨淡淡一笑道:“你们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右相吧。”
张三等人蓦地睁大眼睛,右相!?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竟然便是当今一手遮天的右相!?
他们刚才是有贼心没贼胆去看,这个过于出众的男人看似平和近人,但总让人觉着心虚。
颜真淡淡道:“本相向来说一不二,若你们自湖中活着出来,不仅饶你们不死,还会各赏百两以示嘉许。”
几人蓦地惊诧的对视了一眼,还有赏银,人为财死,鸟为食灭,谁不喜欢银子啊!
况这天下人都在议论右相大人才是这皇宫中的真正主宰,小皇帝可都听他的,他都开了口,他们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安馨看了一眼意动的几人,淡淡道:“天蚕衣最多能支撑两个时辰,你们后背背着的罐子只储存了半个时辰的量,所以每个半个时辰就要上来更换一次空气罐,好了废话不多说,下水吧!”
这一次,这些个死囚倒配合,分别自十个不同点下了水。
安馨瞥了眼避尘珠,珠身原本光华内敛,此时却微微绽放光华,安馨微微凝眉,湖面一波动,便有毒气溢出……
半个时辰一闪而过,湖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安馨的脸色微微冷沉。
难道天蚕衣根本不能阻挡那些毒气!?不对,那些毒气是通过呼吸才会使人中毒,皮肤触碰,万不会中毒而死,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湖底一丝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他们全员覆灭!?
想到此,安馨心头微颤,即便这些人是死囚,可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天蚕衣她尝试过了,并不会轻易被水浸湿,即便是那个简易的氧气罐,也绝不会轻易的便消失啊!难道那湖底还有什么令人心惊的东西!?
这毒气一旦沾染,人畜皆亡,湖底断不会有活物啊!
安馨无法再等下去
,抓住自备的天蚕衣就往身上套道:“不行,我要下水看看。”
颜真沉眸道:“不可,湖底一切未知,贸然下去,凶多吉少。”
安馨面色不变道:“这是十条人命,就这么白白的送了?在这里等着,永远不会有结果,不要拦我。”
“馨儿!”颜真沉了眸,却迎上安馨万分冷凉的瞳仁,不由一怔,叹气道,“我与你一同下水,你一人我终不放心。”
安馨脸色的表情松弛了些,心头有暖流滑过,却还是冷着脸道:“你将绳子拴在我身上,我若是有什么不对,便拉绳子,你就可以把我拉上去,你若下去了,谁来救我?”
颜真淡淡道:“本相向来不做不确定的事,不许下去!”
安馨气结,她见过各种各样的颜真,懒散的,皮笑肉不笑的,腹黑的,生气的甚至呆萌的,可爱的,傲娇的各种版本皆有,这种强硬的决断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偏这种强硬的决断最让她不喜欢,虽然这是为了她好。
“那就在这等着!到时京城变成鬼城,你便满意了!”安馨一边恼火一边继续穿衣。
“只要你没事,即便这整个天下变成人间地狱,本相也很满意!”颜真的语气不容反驳,却走上前随手就来剥安馨的衣裳。
安馨慌忙跳开,难得喜怒不定,后退道:“你别过来,颜真,现在情势危急,你给我严肃些!”
颜真脸色淡淡道:“我很严肃!你既然喜欢下水,本相便给你在府里掏个大池子,随你游,这里不行!”
安馨气急败坏道:“我这是游水吗!我这是挽救天下黎民百姓!”
颜真不耐道:“挽救黎民百姓那是别人的事,与你有何干系?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
安馨张口结舌,见过不负责任的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他真的是右相吗!?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右相的!?如果自古都是他这种人,国将不国,家也非家了!
“你站住!”安馨退到湖边大叫,“你再前进一步,我就直接跳下去!”安馨难得用上了威逼利诱,一面对颜真,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混蛋是孙猴子吗!?性格也太百变了!
颜真果真顿住了步子,目光凉而冷,声音也不似平日那般懒散带着惑人的尾音,只淡淡道:“你过来,我便不过去。”
安馨一口气憋在胸口。
还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将她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哗——”水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影,安馨蓦地转身,只见张三面色苍白的探出脑袋,大口喘气。
安馨蓦地一喜道:“张三,他们呢?”
张三拼力爬上岸道:“不知道,湖底太黑,我摸索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底,浮上来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若非我自备了匕首,这会怕是窒息死了!”
安馨眸光一沉:“湖底有东西!?可是水草?”
张三摇头:“不知道,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是蛇。”
安馨沉下眼睛,有蛇?怎么可能!这种火山口里的湖若是没有毒气有蛇也便罢了,可这里分明封存着可怕的毒气,怎么会有活的生物呢?
“石头安置好了?”安馨最关心的还是那石头,这关系着运输海盐的量。
张三道:“我摸着黑,一触碰到湖底,便找到了地方栓上了。”
安馨道:“嗯,休息吧,不必再下水了。”如果那些人再不上来,活着的希望便渺茫了,毕竟人能忍受多久的窒息?按照前世时间计算,最多不过三分钟罢了。
“哗——”又有人冲出水面,安馨的心一跳,接着便见李四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安馨慌忙望向颜真。
颜真却移开了目光!
安馨一股子火冲上脑袋,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和自己怄气!
安馨径直向水里跳去,那个缠住李四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定要弄个明白,临跳水时,被人一把抓住,安馨被人往后一扯,接着便见颜真闪掠过去,一把将李四抓了起来,同时带起的还有一串乌黑的如蛇一般的东西。
李四被“啪”的
一声仍在地上,惊惧的不断打滚,安馨慌忙上前,颜真却厌恶至极的抬手在她身上擦了擦。
安馨嘴角一抽,却顾不得理他,自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利落的割断李四身上的东西。
李四被吓惨了,拼命的往前爬,安馨眸光沉沉,打量着那黑漆漆的东西,即便被她割断,那东西还在翻滚,安馨随手又划了一刀,那东西断开,却还在翻滚。
这是什么?蚯蚓吗?
可蚯蚓哪有这么大这么宽的?况蚯蚓也是生活在泥里的吧?哪有生活在水中的!?况这种颜色,还真的是头一遭见。
那身子宛如一条张张的扁平的草叶,但分明是可以动的,还可以舒展,看起来万分诡异。
前世安馨对于动植物的认识不能说全部,但大部分都是知道的,哪曾见过这种东西?难道这个世上还有前世所没有的生物!?
安馨拉了拉颜真的衣角道:“这个东西你认得吗?”
颜真没搭理她。
安馨不由又拉了拉他道:“问你话呢。”
颜真面色冷淡道:“我们在怄气!”
安馨:“……”小心眼!?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吗?就这心眼,撑死了撑一纸船!
安馨望向李四,他有些惊魂未定,已经吓懵了似的。
“石头可安置好了?”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李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安馨凝眉:“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李四战战兢兢道:“很多蛇,密密麻麻,我不知道将石头丢在哪里了。”
安馨微微蹙眉,这便麻烦了啊,虽然取湖水的深度不需要十个点那么多,但现在只有张三一个准确的点,根本是得不出准确的数据的。
安馨视线又落在那乌黑的东西身上,湖底长了这么多这些东西,即便再下去人,那也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此,安馨心头微微烦躁,瞥眼见颜真还在生闷气,这烦躁便尤为强烈了,走到湖岸,却再不见一丝波澜,脸色便不由沉了沉,分别走到十个设置点,安馨拉了拉绳子,手蓦地一顿,意外的是,竟有几条是固定的!
安馨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几个死囚看来有几个是将石头绑住了的,这样一来,数据便要准确许多了。
安馨随手拿起个树枝在地上一阵写画,耳侧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道:“写的什么?”
安馨瞥了一眼,颜真视线闪烁的望着地上的“鬼画符”,安馨当真越发让他惊异了,她写出的这些东西,如他见识之广,学识之渊博,竟然丝毫不能猜测一二!
安馨看了一眼自己画出来的计算公式,慌忙胡乱擦去道:“说了你也不懂!”
颜真脸色黑了黑,方才消掉的火气,这会又涌了上来。
安馨望着湖面顿了片刻道:“他们死了。”
颜真淡淡道:“死得其所。”
安馨难得没有反驳颜真,只是看着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暗淡了些,夕阳如火,渲染了大片的湖水。湖面刹那间绚烂如火,安馨的皮肤亦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一刻,颜真清楚的感受到,他与她的距离,竟然是远的,不止是心,似乎还隔着千年的岁月。这种感觉很不好。
颜真抬手揽住她。
安馨一怔,旋即回神瞪着他道:“你干嘛!?不是怄气吗?”
颜真望着她生怒的眉眼,方才那一瞬的恍惚便好似只是一种幻觉,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呕什么气啊,馨儿竟不知宰相肚里能撑船么?”
安馨脸色一僵,嘴角抽了抽,谁能给她一个棒槌,她要一棍子再把他抽到西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