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处处彰显奢华,唯独眼前这一处,朴素的过分,安馨眉梢微挑顿住脚步,周惜若笑道:“安姑娘,母亲想来正在小睡,你先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唤一唤她老人家。爱睍莼璩”
安馨淡淡道:“既然夫人睡下了,那我改日再来吧。”她一向对长辈敬重,况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夫人还是颜真的亲母,太后曾说昔年有人为了逼迫颜真,将周惜若和颜真的娘生生给煮了,这两个人是如何逃出来的?这其中的因果安馨本不想追寻,偏周惜若开口让她过来探望,如果这个时候拒绝了,总归有些不好。
“没事儿,母亲觉浅的很,一唤便醒的,不过母亲有些起床气,安姑娘可别怨怪她老人家。”说着周惜若浅浅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起床气?安馨蹙了蹙眉,周围虽然朴素,但那些花花草草可不是一般的花草,想来颜真也是废了些心思的,对于这个母亲和未婚妻,颜真想必从心底有种愧疚感,安馨心头莫名的有些烦躁。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周惜若道:“安姑娘,母亲唤你进去。”
安馨并未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阔木红椅上端坐着一位妇人,眉宇间隐有倾城色,偏好似饱经风雨,被摧残的衰老了许多,她发染白霜,却自有贵气于举手投足之间,她并未看安馨,而是在饮茶。
周惜若轻笑道:“母亲,安姑娘来了。”
“惜若,你身子不好,跑来跑去的忙活什么呢,快坐过来歇歇。”妇人眉眼一展,那一笑间,昔年风华乍现,然那双眼睛依然好似没看到安馨似的,只冲着周惜若招手。
周惜若歉意的向安馨笑了笑,便走了过去道:“母亲,惜若跑来跑去不是恰好能锻炼身子么?你一面嫌惜若身子弱,一面又不让惜若锻炼,算个什么理?”
“你这丫头,口舌却不知跟谁学的,也厉害了,颜真呢?这么好看的未婚妻守在家里不管不顾,倒去外面招惹那些粗鄙的下流狐媚子!?”
周惜若不自然的瞧了安馨一眼,却见安馨根本是面无表情,便道:“母亲昔年才好看哩,人家盛传叶家千金倾城色,一顾回眸天下倾,儿媳万不及母亲昔年半分呢。”
安馨挑眉,叶家千金倾城色,一顾回眸天下倾?颜真那般容貌,当有如此母亲才是,那么这位妇人想必姓叶,名倾城了。古人喜爱将名字杂糅在诗句中,想来这位昔年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不例外的。
“老了老了……”叶倾城虽自叹老了,然世上女子谁人不爱美?称赞女人美丽永远是不错的!“我看啊,待把颜真唤过来,择个日子,将你们的亲事给成了,这般拖着,可就苦了你了。”
周惜若脸颊一红低低道:“母亲说什么呢,颜真朝务繁忙,哪里有空闲的时候……”
“他哪里忙了?我怎么没看到他忙?要说忙,那也是你在忙,这府中内外,可不都得你来督促着?真不知道这些年他自个是如何过来的!”叶倾城脸色不悦。
周惜若慌忙道:“母亲莫要与他置气,这些年,颜真也苦。”
叶倾城道:“他苦,我们娘俩不苦?昔年为了他,我们娘俩险些丧命,养儿是为防老的,可不是为了丧命的!此事我说的算,择日你们将亲事结了,尽早多生几个孩子,趁着我还活着,也能给你们看着些。”
周惜若脸颊唰的粉红粉红的,伸手摇了摇叶倾城的衣袖道:“母亲,安姑娘在呢……”
叶倾城似乎这才发现安馨,蓦地扬眉望向她似笑非笑道:“你便是安馨?”
安馨好似刚才那番话全没听到,神色淡淡道:“安馨是我。”
“听闻太仓令大人挖出了六朝前的古董,你爹的运气倒是好。”叶倾城端起杯盏又啜饮了一口,慢慢道。
这是在讽刺她的出神了。
安馨面色淡淡道:“夫人谬赞了。”
叶倾城将安馨上下打量一番道:“凌家那个小子样貌倒也是俊的,休了可惜了。”
这是在暗讽她已是弃妇的事实了。
安馨抬睫,淡淡道:“样貌英俊不等于可惜。”
叶倾城淡淡一笑道:“颜真与惜若的婚事那是许多年前定下的,况右相府的府里容不下小妾,
安姑娘既然与颜真关系匪浅,便请代我劝他一劝,不要将心思总放在外面那些不着调的人身上,早日完婚,我也好早早安心,可好?”
安馨一向自诩铁石心肠,无论听到多么刺人的话,她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痛,然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她只觉心被一根细细的针刺入针底,疼的她险些皱眉。
安馨没想到自己还能露出笑意来,她唇角一抬,淡淡道:“不好。”
叶倾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厉声道:“不好?你倒是来给我说说,哪里不好?”
安馨淡淡道:“第一,我与颜真不是朋友。第二,我没有劝他的义务,第三,夫人初见面便拜托我劝他,我与夫人很熟吗?”
叶倾城的身子骤然一颤,陡然起身厉喝:“你,你放肆!”
周惜若脸色一变慌忙扶住叶倾城道:“母亲息怒,安姑娘,母亲身子不好,你少说些吧……”
叶倾城抬手直指着安馨道:“你滚!右相府永远不许你再踏进来一步!”
安馨淡淡道:“告辞。”安馨转身,脸色现出一丝头痛,终没忍住反驳了几句,一忍再忍,难道还忍不了叶倾城那阴阳怪气的几句话?
她说的是事实,她本不怎么生气,可心里在张口时还是腾起了恼火的火苗,颜真与他娘不愧是娘俩,都有将她惹恼的本事!
周惜若突然尖叫一声:“母亲!母亲!”
安馨还未回身,便看到颜真的身影已然擦着她的肩膀一掠而过。
“怎么了?”颜真一把揽住叶倾城,却见她眼睛紧闭,脸色苍白,蓦地扫向周惜若。
周惜若慌忙道:“母亲身子不好,想来急怒攻心,便昏厥了……”
“急怒攻心?”颜真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梢,旋即将叶倾城抱起放在软榻上,淡淡开口,“明河,去把叶祁叫来。”
外面飘来一个“是”字,便没了声响。
周惜若蓦地一怔,旋即支支吾吾道:“都是我不好,说了不中听的,气到了母亲,你,你罚我吧……”
安馨想这世上聪明的女人都会以退为进,她在某些事上其实有些愚钝。
颜真蹙了蹙眉道:“你既知母亲身子不好,何故再来气她?她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女儿来待的。”
周惜若的身子陡然一颤,颜真这句话,明明听去是对的,可每个字却如刺似的全刺到了她的心上,一时眼圈泛了红。
“右相……”叶倾城虚弱的开口,颜真慌忙转身,抓住她伸过来的手,“母亲……”
“惜若如此乖巧,你莫要冤枉她!我是被你那个朋友气的!”叶倾城脸色沉凝,望向安馨的目光却深的不见底。
颜真并未回头看安馨,宽慰道:“母亲说的朋友可是叶祁?他向来口无遮拦,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叶倾城虚弱的咳嗽了几声,拧起眉头道:“枉你聪明,这个时候却与自己的娘来装傻,我说的是安馨!”
颜真骤然一惊道:“馨儿?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叶倾城冷哼:“我误会她?”
颜真温声道:“娘,馨儿并非我的朋友。”
叶倾城蓦地冷笑:“原来连朋友都不是,那是我抬举她了!”
颜真叹声道:“娘,馨儿是我……”
“怎么了怎么了!?”叶祁匆匆忙忙闯了进来,他本流连花丛正风流快活,没想到明河那厮愣是将他从温柔乡里拎了出来,害的他一身脏污都没来得及清洗,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叶倾城“咳”了几声,露出一丝笑意来:“叶祁,真是劳烦你又跑一趟了,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叶祁自然看到一脸冷淡靠门而立的安馨,心头古怪,却还是端起笑脸道:“夫人说的哪里话,论医术,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也不及我,我说您没事您便没事。”
周惜若轻声道:“叶大哥,母亲昨夜咳嗽不停,今儿身子又受了挫,你快些给母亲瞧瞧吧。”
叶祁心想今儿身
子受了挫?这右相府里纵然叶夫人例行简朴,但也是养尊处优的地,怎么会受挫?难道是安馨?
叶祁不再多想,上前探了探叶倾城的脉,笑道:“夫人昨夜怕是受了寒,我给您开些药,保管吃一个疗程便能痊愈!”
颜真笑盈盈道:“劳烦叶大夫了,我娘便交给你了,她若稍有差池,叶大夫懂的。”
叶祁被颜真那一声“叶大夫”叫的一个哆嗦,慌忙道:“包在我身上!”
颜真转身要走,叶倾城脸色一沉道:“你要去哪?”
颜真回眸温声道:“京城这几日出了无头尸案,我自然要查一查。”
叶倾城微微起身,周惜若慌忙去扶她,叶倾城咳了几声道:“你今日哪里也不许去,恰好叶祁也在,你们一起商议商议,今日必须将惜若与你的婚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