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春客栈……福春客栈……”石天龙口中喃喃的念了几遍,脑中也随之浮现出了这四个字,尤其是那个“春”字,写的不但毫无春意,反而充满了萧瑟悲苦,让人想想便有一种凄怆的感觉。
石天龙越想越是痴迷,越发觉得这写字之人的境界非同一般,假如是修行人士,恐怕他的修为绝对不低;若不是修行人士,那他就更了不起了,寄情于笔,融情于字,睹字思情,实乃大家风范,如有机缘,当可拜会!
半响之后,石天龙方才从沉静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微微摇了摇头,定了定神,转头望去,却见秦璐瑶亦是眼神涣散,瞳孔毫无焦距,虽是盯着房间前面的一个铜盆,却明显并不是在看,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石天龙微微一笑,抬手在秦璐瑶眼前晃了几晃,开口问道:“小师妹……小师妹,醒醒,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啊?天龙哥哥,怎么了?”秦璐瑶无意识之间,突然看到有一双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猛然一惊,清醒过来,见到是石天龙,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是小嘴一歪,颇有些嗔怪的说道:“天龙哥哥,原来是你啊,可吓了瑶瑶一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哈哈……没,没什么事,我啊,是看你又想事情想入迷了,便想问问你,在想什么呢?”石天龙笑道。
秦璐瑶闻言抬起手来,把手肘支在了桌案上,拖住了自己小巧的下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石天龙,她的眼中略有疑惑,轻声说道:“天龙哥哥,瑶瑶就是在想,刚才那店小二说的那两个人,就是写下福春客栈这四个字的那两个人。”
“哦?”石天龙一听,便觉得颇有些惊奇,以秦璐瑶的性子,她怎么会关心这么两个人的?
“是真的哦,天龙哥哥,瑶瑶就是在想,你说究竟是什么山那么坏,又是什么人那么傻,让那个人都神志不清了,还是念念不忘?瑶瑶怎么想,都想不通哦。天龙哥哥,你知道么?”秦璐瑶说道。
“原来是这个啊……山坏……人傻,山坏……人傻。呵呵,哎,我也是想不明白呢。那两个人……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有故事的人吧。我记得张大哥曾经说过,这个世上啊,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故事。至于这个故事究竟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就只有上苍才能决定了,而每一个人,尽自己所能,做自己应做之事,如此一生,无悔即可!”石天龙说到这里,眼中已是一片缅怀之色。
在他心中,他本以为,他的一生,开端已比寻常人高了数倍,这过程想必也是精彩纷呈才对,实是没想到,离家十四年,老天爷却是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这个玩笑之大,让他每每思之,皆是心生无限痛苦,早知如此,自己当初是否应该跟随张大哥上宗元山拜师学艺呢?
“是啊,张师兄懂的真多,天龙哥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想念张师兄了,也不知他这些日子修炼的怎么样了,不过以瑶瑶看啊,有三师叔的帮助,他冲击三花上品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秦璐瑶说道。
“嗯,是啊,大哥进入三花中品已经有些年头了,以大哥的资质,此次冲击三花上品想必是有一定把握的。小师妹,你还记不记得,二年以后,三师叔不是说还要带大哥去一个地方么,据说若能成功归来,大哥有望金丹呢。”石天龙说道。
“记得啊,真希望张师兄这次能够成功步入金丹大道呢。那样的话,我们与张师兄一起出去,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秦璐瑶笑道。
“是啊。”石天龙附和道,然而在他的心中,却莫名的想起了那名风姿妖娆的黑衣女子,他虽是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张山诚步入了金丹大道,若是再次遇到那黑衣女子,恐怕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至多……至多能增加一些成功逃跑的几率吧。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嘻嘻闹闹之间,时间便到了这一日的中午。
这期间那店小二张小元曾经来过一趟,询问中午的饭菜是他们去客栈大堂吃,还是给送到他们房间来,石天龙本想让店小二送到房间来随便用些即可,可是秦璐瑶却不知为何,坚持要到大堂,石天龙心中便是想着,她从小便喜欢热闹,既然她喜欢,由得她便是。
福春客栈大堂内,这次石天龙与秦璐瑶却是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两人坐下来以后,张小元把饭菜都端了上来,其中还有一壶酒,石天龙倒了一杯,浅尝了一口,便放在了那里,此酒口感极淡,喝起来与清水也是差之不多,比之罗浮春实在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石天龙自然是毫无兴趣。
此时客栈之中的人,已经是熙熙攘攘,越来越多了,不一会儿,便是坐满了,石天龙随意打量了一番,便转头重新看向了窗外。
此时时节已然立春,大街上虽是仍有积雪,气候虽仍是冰冷透骨,但却丝毫掩饰不住树木花草之间,不断散发出来的绿意。
石天龙分明看到,大街两旁的柳树缓缓抽出了细细的柳丝,上面缀满了淡黄色的嫩叶,树下嫩绿的小草带着泥土的芳香从土里钻了出来,一丛丛,一簇簇,而还许多不知名儿的小花儿也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探出了小脑袋,好奇的张望着眼前的这一片全新的世界。
石天龙观瞧良久,一时心情大好,脸上也是露出了微笑,他只觉前路虽仍是充满迷雾,但却也隐藏着无限希望与生机,自己只需勇往直前,那么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
秦璐瑶看着石天龙露出的笑脸,不由亦是笑了起来,自打出了西京城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石天龙露出这样的笑容,温暖明亮,沁人心脾。
这时,自客栈大堂的门口,忽然进来了一个老人与一位少女,老人怀里抱着一把二胡,而少女则是抱着一个琵琶,两件乐器看起来都是锈迹斑斑,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时日了。
而那两人,老者全身的衣衫都是粗布所制,关节处还打着很多补丁,少女则是一身淡红色罗裙,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年纪,长得略有姿色。两人虽是旧衣旧裤,然而洗的却很是干净。
那店小二张小元一见这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便赶了过来,对着那少女笑着说道:“阿花,你来了,这几天怎么都没见你啊?
那少女矮下身子,微微一福,开口说道:“劳烦张哥记挂了,这几日我与爷爷回了趟老家,家中父亲得了重病,于前几日过世了。”那少女说着眼圈便不由有些红了。
“啊?这……哎……阿花,怎么会这样,节哀顺变啊……”张小元闻言,脸上初见少女时展露的喜色荡然无存,连连安慰起少女来。
过了一会儿,张小元猛然想起自己还在干活,连忙冲着那少女说道:“阿花,来来,还是那个位置吧。”他说着便领着这一老一少来到了大堂内的一处屏风下面,福春客栈的掌柜见了本想呵斥张小元两句,一看是这两位,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他看着他们,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管了。
张小元安排他们坐下以后,便抬起头来,先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掌,大声说道:“众位,众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说到这里指了指那一老一少,继续说道:“这两位,乃是我惠州城远近闻名的伶歌,今日又来到了我福春客栈,那个,有没有哪位想听曲子,愿意点唱今日第一首曲子的?”
那店小二说完,原来颇有些嬉闹的客栈大堂,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是扭头看去,纷纷打量着这一老一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的,大家你瞧我,我瞧你,大堂内突然陷入了一种微妙而又略显尴尬的境地。
秦璐瑶低声的问石天龙:“天龙哥哥,什么是伶歌啊?”
“哦,伶歌啊,我听大哥说过,就是卖唱的。简单的来说,就是,我们出钱,让她唱曲子给我们听。”石天龙亦是低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秦璐瑶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少女,口中低声说道:“那天龙哥哥,你想不想听曲儿?瑶瑶还没听过呢……”她说到这里,眼睛中却是露出了一丝期盼,但更多的却是一丝不忍。
石天龙一见之下便是明白了,秦璐瑶哪里是想听曲儿,她自己自小开始便是浸淫在音乐之中,若是曲子,在石天龙看来,没人能唱的比她还要好听了,眼下她这般说,肯定又是她善心大发,只不过是委婉的想送于那一老一少一些银钱而已。
石天龙对此并无异议,张山诚曾经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他这一路也是曾见识了不少,俗世之间,普通人的生活,自有其疾苦所在,自己见到的,能帮的,就尽量相帮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