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能不能学学我这样稍微温柔一点?”季司南吹了吹拳头,看着眼前捂着头上大包的三个青年。
“我们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不在了啊,喂。”季司南淡定的吐槽,“你们的小动作,能瞒得了我?”
三个人嘻嘻的笑了。
一旁的付然生见状苦笑,却又看见了袁轻岁浅笑如花,不由得嘴角一紧。“师妹,你却是在想些什么?”“啊······我只是在想,大师兄果然回来了。”袁轻岁看着几位师兄师姐抱头卖萌,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紧。
季司南果然还是没来吃晚饭。
当袁轻岁去给季司南送饭的时候,却看见季司南躺在恩义祠的大梁之上,轻轻摇晃着嘴角叼着的草茎。
“什么嘛······”季司南一边吐出来草茎,一边轻轻一跃,接过了袁轻岁递过来的碗。
“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呢,”袁轻岁的白衣上面飘洒着几处血花,“如果不是师兄师姐······我确实也不可能给你送饭过来呢,大师兄。”
“切,居然没有带酒,真是的。”季司南一边吃着饭,一边吐槽,“话说这个还得吃饭的设定实在是太过分了吧,好歹是修真者诶,吃饭这算哪样?”
“你又不爱喝酒,我带它做什么?”袁轻岁摇了摇头,还是掏出来了一个小酒壶,默默地递给了季司南。
季司南笑了。“世人皆以为似我这般所谓放浪无羁者必然爱酒,所以我要是不喝酒,粉丝会失望的。”说着,他的脸sè突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况且,今天应该喝酒的······虽说,酒之一字,太过害人。”
“酒之······一‘字’?”袁轻岁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却又很经典的摸不着头绪。
“啊哈哈,我醉了,醉了·····”季司南却突然站了起来,抽搭了一下鼻子,“天地悠悠,浮生何求?七十四万载浮云过眼,三千千世界醉里浇愁。颛顼何在?天地蜉蝣!——怎么样,我就说我是诗酒双绝的呐······”
“‘天地’重复了两遍,而且七十四这算是什么典故?”
“两遍?哪有?分明是······”说着,季司南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算了算了,就算是重复了好了······早知道用‘轩辕’了······”最后一句的声音实在太低,引起了少女的一阵追问,季司南却只是挠了挠头,言简意赅明目张胆的敷衍了过去。
当袁轻岁继续追问的时候,季司南却只是看着天边血红的云彩,叹了口气。
“这几个人啊,真不让家长省心。”
“明明是你溺爱,又怪得了谁?”袁轻岁说着,捂了捂嘴,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把肝肠吐出来一般,“我却是真不知道,这几位师兄师姐,居然······”
就在说话间,又是一阵仓啷啷的巨响!然后,又是一声狂放的长噑!
话分两头,且说季司南离家出走之后,这奇峰之上,蓦地刮起来一阵妖风!
“他还是不管了。”
“他其实也想这样的,不是么?——不,他不会想看到这样的”
“是啊,季司南终究是季司南。”
“不过,我倒是很想做些什么呢。”花晚一边笑着,一边向外面的黑云走去。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红衣。
“换成红sè,可不是因为我喜欢呢······”
“只不过,这红sè的衣服上面溅上了血,格外的好看罢了。”
有生皆苦,红尘劫灭。
于虚空之中,慢慢的露出了不知多少张血红人面!或哭,或笑,或喜,或忧,或坚毅,或狰狞,或yīn森可怖,或貌美如花,不知多少张面孔,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花晚的身后,然后,静寂的虚空之中,传来了声音。
是这红尘的声音,有寒暄,有关爱,有质问,有喝骂,有调笑,有嘲讽,有声嘶力竭有中气十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贵有贱不同的声音就这么同时传了出来然后清晰的砸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然后,就是不住的惨叫、怪笑于天空之上与那红尘万象音汇成了可怕的交响。
“我真不明白了,有什么好争的呢?徒惹人笑罢了。”花晚这么说着,目光却扫向了另一个方向的易礼。
易礼却依旧那样一袭儒衫,手上却多了一卷小册子。
“人们啊,一般会把这些天资卓越之辈,称为天才,”易礼难得的没有之乎者也的开口,却说起了仿佛毫不相干的事情,“然后呢,奇怪的事情就是,如果天才太过出sè,人们反而会畏惧他,并且称他作,妖孽。”
黑云压近了。
然后,易礼整了整手,却是向着这周围的黑云,作了一揖。
清朗而激越的声音如同薄雾一般,蔓延笼罩:
“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礼不才,请试剑。”
“哈,这书呆子疯了!说的什么劳什子的斗鸡!”黑云之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却不能引起丝毫的赞同——
剑气,杀机,肆拂如冬风刺骨。
出奇的,这样的动荡之下居然没有惨叫声。
都死了。
这一小片压迫过来的黑云,竟然霎时间烟消云散!
“这是多少人呢?算不过来啊······”易礼摇了摇头,“啊,刚才是谁打断我来着?妖孽啊,但是呢,当妖孽都不足以形容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成为了‘禁忌’,不能触及的禁忌。”
“很可惜,这样的禁忌,即使不算上大师兄,奇峰也至少还有区区在下呢。”
“诸侯之剑。”易礼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展开了手中的《庄子》。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礼不才,请四封之民,与其同哀。”
空气沸腾了,突然周天星斗流转,瞬息六气变幻无常,易礼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柄巨刃!
剑身一面刻rì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没人认识这把剑。
他们只知道,这把剑可以杀了任何人。
然而易礼却没有出剑。反而这剑气,凝于虚空不发,倏尔煌煌如rì,忽而彩瑞千条,转眼间,这天地逸景,竟又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散无形。
却没人觉得松了口气。
黑云中早有饱学之辈,无奈苦笑,颤抖着说出了几个字:“天···天子···剑。”
果然——“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yīn阳,持以chūn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天裂了。
不对,不是天裂了而是这天地在旋转,旋转,并非旋转,是天和地在摩擦,抽动·····如同······出鞘!
这时候,终于传出了季司南听到的苍茫剑声!
天在动地在动山岳在动大河在动四海在动星斗在动rì月在动云在动火在动人在动神佛皆动。
易礼手握虚空,却仿佛要将这天地拔出!
剑气?哪里需要什么剑气!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此一剑,“请天地与我同歌!”
多年之后,当这一场大战再无痕迹,幸存之人回忆起这一剑时,只能想起,在那一片艳阳惨月之上,周天星斗猩红如妖。
黑云,万象,奇峰,登仙门,都仿佛被卷在了一起,不,只有黑云不是,因为,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云,早已被斩做三截!
易礼身形未动,却已然摇摇晃晃。一旁早有花晚过来搀扶。
那一声响亮高亢的长嚎,于这一片寂静之中,刺耳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