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琴音缠绕着蓝珀剑,将剑与人一同带回地面。
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琴音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只能猜测是纪云龙在以琴音御人。
果然,琴音再起,却不是大家所预料的那种强劲的音律,而是柔肠百结,低徊如泣,犹如幽泉汩汩,洗涤人心之尘埃的那种,时缓时疾,由不知何处弥漫开来。
不知声之所发,却知声之所达。琴音所到,如绕指柔一般,顺着程玄风与方孤桐疾速旋转的气流方向而旋转,融入其间。不断有琴音融入,随着与琴音的高低律动,如泣如诉般进入所有人的耳朵,乃至心灵。
闻者随之放缓心律,无不想起过往一切的吉光片羽。想必,空中对决的程玄风与方孤桐也定然如此吧。只是,心中因这般动人心魄的琴音想到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但是,那旋动中冰与炎的两大气流开始放慢了速度,在不断带入的琴音里慢慢地放缓了,直到停止。
风,一时停止了。周边的草树也停止了哭泣与呼啸。
如果你以为他们就此罢手的话,那就错了。琴音还没有停止。琴音形成无形的罡风还围绕在两人的身旁,正是要让他们两个人知道,另有高人前来阻止他们。
程玄风与方孤桐这一场带着仇恨的魔力比拼,各自功力都发挥到接近极致了,但是都同时发现,自己没有占上风。于是也都留了一手。
二人心律不由自主地随着琴音的走向,慢慢放下了高度的紧张。琴音如同识人,知晓他们心中的一切,将二人心思调整到最佳状态时,琴音缓缓收尾,直至休止。
在外人听来,这曲琴音由缓而起,进入疾速融合,再有疾放缓,是一首普通却能动人心的曲子。而事实上,操曲之人,差不多倾注全部灵力,以心志控制琴音,进入每个人的心灵,使得这首曲子起到动人心旌,制人于心的真正目的。
如此,非纪云龙莫属了。
琴音一收,程玄风与方孤桐各自抽离了宝剑,静立于黑暗中。两方的魔力产生的身体光芒慢慢地消褪。
当黑暗中的飘飘等人,看着程玄风慢慢褪去暗红光芒,方孤桐慢慢褪去冰白光芒时,知道战斗停止了。于是纷纷从黑暗中站了出来。
方孤桐还算识相,发现在场出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与他站在同一边的,再缠斗下去,实际讨不到好处。何况,不知何方还有一个操纵琴音的高人,尚未出面,估计就是他所见识到的纪云龙吧。
于是,方孤桐果断想要抽离,还不等谁先开口说话,便一个跺脚,一声冷笑,冲天而起,没入了夜空之中,不知去向。
而程玄风望着他远去消失的身影,恨得牙根直痒。本想追的,可是身后一声“风师兄”的叫唤,让他停住了身形。
杨燕儿叫了一声“师姐”,慕容霏儿听到了,声音有些凄然地说:“燕儿,你跟其他人先回去,我有话要对风师兄说。”
于是,杨燕儿与飘飘等人返回。
黑暗的树林里,隐隐透下一点星光。只留下慕容霏儿与程玄风两个人。此时,琴声再度悠悠然响起,不是先前的带有灵力控制的那种,一听便听出来了,此次的琴声却分明是在倾诉,如同知晓二人心声一般,柔情似水。
哦,原来,纪云龙还在某处,守着他们两人。
程玄风突然问:“谁在弹琴?”
“不知道,你别管他,他没有恶意!”
“你怎么知道?他刚才利用琴声能控制你,还能阻止我和方孤桐的对决,这个的功力深不可测。”
“风师兄,这么多天来,你真的一句也没听进我说的吗?”
“够了,你就是要我放下仇恨,要我不要入魔,就这两句,我听够了!你想想,我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就被方孤桐和杨武铭杀了,你说,这种恨,谁能放得下?”
“可是,你知道我爹爹也受了他们两人残害,至今还藏身在碧水潭吗?”
“什么?师傅他……”
“纷争几时休啊?风师兄,咱们别再跟他们斗了,你随我回去,万剑山庄也不要了,咱去把我爹找回来,找一处没有人的地方,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我……霏儿……我……做不到!”
“三年来,我无时不在想,当时你怎么会来刺杀我爹,你怎么可能背叛师门?我又怎么一剑刺穿了你的心?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我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千辛万苦才得以回到天都峰,师兄,我厌恶了这种争斗,我真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此时,纪云龙的琴声里穿行着悲凉,令人闻之,心伤不已。慕容霏儿想起种种不堪的往事,不禁泪下沾襟。
程玄风心下也有几分凄然。
慕容霏儿突然两手挽结,凝神提气,将体内的元命丹吐了出来。那颗元命丹在幽暗中闪着奇异的灵光,正是程玄风的元命丹。
慕容霏儿说:“风师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我知道,一定有恨,你是受了魔麟兽的怨恨盅惑了,风师兄,你把元命丹收回去,放弃魔麟丹吧,做回你自己,做回我期盼的风师兄,好吗?”
一直背对的慕容霏儿的程玄风此时转过身来,他低着头,披风上的连襟帽盖下来。他不想让慕容霏儿看清他那可怕的面容。
元命丹从慕容霏儿手上轻轻飞到程玄风的手上。程玄风的手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
琴声柔软地包裹住了他们两人,一直在触动程玄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不——不——不——”程玄风突然狂叫起来,一手捏住自己的元命丹,带着哭腔叫着。
琴声突然被这狂叫盖住,嘎然而止。
空气中一时坚硬了,冰冷了。连风声也是凄凉的。
程玄风展开手心,突然放出一团火焰,燃烧自己的元命丹。吓了慕容霏儿一跳。
慕容霏儿冲上去想抢回元命丹,却被他用一股气场挡住,不能近前。
“风师兄,你住手啊!那是你的元命丹!你快住手!”
“原来的程玄风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做回原来的程玄风!”这声音里的凄楚与坚定,足以寒人之心。
以魔麟火燃尽了自己的元命丹,他已经不需要了,他有魔麟丹就够了。于是,冲天而起,也消失在黯淡的星光中。
纪云龙叹着气,收了瑶琴,走出树丛,来到慕容霏儿身旁,说:“让他去吧!他已入魔!”
慕容霏儿无言,泪水无声地滑落到黑暗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