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斯蒂娜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侧躺在树底下。手和脚却被绑得严严密密的。地下有厚厚的落叶,感觉非常柔软,太阳从树冠的边缘斜照在她的身上,让她冰冷的心开始苏醒。再观看周围的环境,旁边有一座圆木搭的小屋,有一些中国士兵在旁边忙碌:小屋里的烟囱里有一道发蓝的轻烟袅袅上升,屋顶上有树脂渗出来,一只巨大的黑嘴的啄木鸟,在树干上边认真地啄木,发出有节奏的“夺夺夺…”的声音。
在耳际,还可以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密集枪声和激烈的爆炸声,空气中再没有那种讨厌的腐叶的味道,而多了一种清新的带着一丝血腥和硝烟的味道。
在向着阳光的地方,背负着手站着一个中国男子,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全身渲染在一片光芒之,看不清楚他的轮廓,但是朱斯蒂娜却可以感觉得到,那个人就是自称是张上尉的中**团的总指挥张一平。
朱斯蒂娜只能够看清他背后的手。那双手的手指修长,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创造了很多奇迹的手。
有一种无法言谕的情感在朱斯蒂娜心中升华起来,虽然与这个中国人相处不是很长,但是这个过程却让人很是留恋,在这个过程中,张一平给了朱斯蒂娜一个强烈的印象。他在铁血的仪表之下,其实是一个善良和温柔的男人。
“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朱斯蒂娜轻声问道,
张一平转过身来,分几步慢慢走到她身边,伸出那只修长的手指头的手,在朱斯蒂娜的额头里摸了一下。
“应该没有问题……”他平静地说,“朱斯蒂娜,我刚才发现你的体温有一点高,以为你中暑了,我真担心你得到了流感……”他沉默了一下,又添了一句:“如果得了流感,我就不得不放了你,你真会挑时间,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
朱斯蒂娜有一点感动,她抬眼看了看张一平。他的面容仍旧那么温和,双目炯炯有神。
“外面的枪声又是怎么一回事?”朱斯蒂娜挣扎了一下,发现绑住她的手的绳子非常结实,深深地陷入她身体的肌肉。几乎要勒在她的骨头里了。她记起刚才还忽然挨了张一平一掌,扭了一下脖子,发觉也疼得厉害。
张一平的手从她的额头摸到她的脖子上,他的手有一点冰凉,但是很轻柔。
“你为什么打晕了我?”朱斯蒂娜又忍不住问。
张一平收回了手,说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你自己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这次轮到朱斯蒂娜沉默了,过了一会,却答非所问,她说道:“先让我猜猜你们将往哪里去?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北方是不会去的了,那么就只有向南…”可是朱斯蒂娜又摇摇头,“不过我也不敢确定,你们中国人说的‘虚虚实实,实是虚,虚即实’,真真假假之间变幻莫测,我实在搞不明白!再猜下去,我的脑袋会爆炸了!”
“我们又折了回来,现在正在交战的地方就是欧落日小镇。“张一平说道,”我们中国除了‘声东击西’,还有一招更加厉害的,叫做‘回马一枪’,如果运用得好,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无往而不利!“
“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营造往北的假像,调动英军的坦克往北围堵,你却忽然杀回头来。亏我还一直以为能够骗过你,张一平总指挥!”朱斯蒂娜叫“张一平”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加重了,“你就是中**团的总指挥张一平,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来了。”朱斯蒂娜解释道,接着又问:“你又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的身份的?“
“你身上的破绽很多,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村民!“
”我是说我是一个教师,当然不是一般的村妇了!“朱斯蒂娜说道。
”可是当我说你必须要回去救你的学生的时候,你眼神告诉我,你不在乎这些学生的生死。这与一个教师的身份不合。“张一平停顿了一下,看到朱斯蒂娜的脸上有一些羞愧,朱斯蒂娜说道:“其实我很想回去救他们,救这个小镇里的人,不管是学生还是平民。”
“我还有什么破绽?”朱斯蒂娜接着问道。
“很多,比如你脸上和身上的乌黑是自己涂上去的,有明显的痕迹,另外你对周边的军事情况了若指掌,侃侃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只是想让你听从我的建议,没有想到反而会引起你的怀疑!”朱斯蒂娜感叹道。
“你对军事上的见识不符合你教师的身份!”
“谁说教师就不能够谈论军事?何况我所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周边的军力部署,打听一下就能够知道。”朱斯蒂娜愤然说道。
“根我所知,小镇里的确有一个教师,但却是一个老太太,而不是你,一个漂亮的小姐!”张一平说道。
朱斯蒂娜彻底无语,她是法国人,但是对这个小镇情报的掌握却比不上中国人,这样输得也不算冤枉。
“你只有三个连,就算你出人意外地‘回马一枪’也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朱斯蒂娜说道。
“有没有便宜占,去看一下就知道。”张一平掏出一把匕首,在朱斯蒂娜的面前一晃,锋利的刀锋射出一道寒光,朱斯蒂娜眉毛不禁跳了一下。“哧”的一声,张一平已经挑断了朱斯蒂娜脚上的绳索。
张一平抓住朱斯蒂娜的手臂,把她拉起来,说道:“走吧,让你看一下我们有什么样便宜好占。”
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在林子的边缘,连着欧落日小镇的是一条铺着大量的树皮的泥土路,路上有很多凌乱的车轮的痕迹,这是一条伐木专用的运输道路。
太阳挂在当中,只是稍微偏西了一点,从太阳的位置变化,朱斯蒂娜知道,其实她晕过去并没有多久。
“其实,你们并没有深入森林有多远。”朱斯蒂娜问道,“难道一开始你们就没有打算借森林逃跑?”
“我们中**团的101师三个步兵团已经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只不过时间上有一点问题,英国人企图利用这个时间差,想先消灭我们。我们进入森林,只不过以空间换时间,现在,101师已经赶上来了,我们也没有必要躲在森林里了。”张一平解释道。
耳边传来一连三下小鸟的咕咕叫声,朱斯蒂娜心里一震,这是她跟她的同伴约好的联络暗号。这说明,她的同伴就埋伏在附近。朱斯蒂娜眼光向前探视,但是没有发现同伴隐藏的地点。她回头看了张一平一眼,发现张一平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步枪的板机之上,准备随时击发了…而他托住枪托的左手上的食指和中指正在做一个奇怪的动作。
朱斯蒂娜心里一惊,据说,经验丰富的狙击手当危险来临的时候,都有一种神秘感觉,莫非张一平已经觉察到前面有埋伏了?
不过,朱斯蒂娜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的同伴都是一些顶尖的狙击手,而她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如果不是他们用鸟叫联络自己,自己也丝毫不会觉察。
“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是不是?”朱斯蒂娜问道。她向旁边走开了两步,目的是让出前面的位置,同时可以分散张一平的注意力,让在狙击手同伴可以瞄准张一平。
张一平并没有回答,而是手中的步枪一抬,“砰”的一声枪就响了。
枪声把朱斯蒂娜吓了一跳,特别是这枪声还是张一平开始打响的,随同枪声同时发生的,是张一平非常快地向前方冲了过去,在冲击退的过程中,张一平的步枪飞快地射出子弹,子弹连同一条直线,飞向两百米外的一灌木丛中,鲜血从灌木丛下面飞溅起来。
张一平打光十颗子弹,他也冲到了路边的一颗大树的树干后面,这时,灌木丛中才射击一连窜的子弹。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张一平反应和打击的速度之快,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朱斯蒂娜绝对不会相信。
然而这是事实,这时张一平已经打光了所有的子弹,躲在树干后面,打开步枪的弹仓,在压入子弹。
尽管张一平的警卫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隐身的地点,但是几乎这一次埋伏的人非同一般,子弹依旧“扑…扑…扑…”地打在警卫的身上,鲜血四处飞溅,连潘五百也中了一枪。
石小川暴怒起来,托着轻机枪,“突突..突突…”的一阵扫射,快速地从朱斯蒂娜身边跑过,他手中的机枪喷射出火光,子弹像焰火一般从枪口飞溅出来。他的速度也非常快,不停地变幻着身影,对面射来的子弹总是偏那么一点,在他的脚下,子弹打得树皮和泥屑四处飞溅。
对面灌木丛里的血雾迷漫起来,把朱斯蒂娜的心都揪了起来。
然而,一颗子弹飞来,击中了突进中石小川,石小川倒在了血泊之中,现在,整条路面上只剩下朱斯蒂娜呆立在中间,枪声几乎又停了下来,双方的士兵都在等待,看谁第一个暴露出来。
不过,场面几乎被自己的一方掌控,朱斯蒂娜嘴角露出一丝自豪的微笑,她向张一平的地方望去,却不见了张一平。
张一平如同幽灵一般,已经由这棵树窜到前面的一棵树,他已经把感觉的触角伸延了出去,对面的敌人在他的面前,丝毫隐藏不了。既然他趴在地下一动不动,张一平的子弹也能够准确地找到他。
张一平接连补了两次子弹,在他闪在第四棵树之后补充子弹的时候,感觉告诉他,对面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而且心跳加速,这是心中慌乱的象征。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灌木丛的后面跳了起来,向后面的山林跑去。
张一平突然从树干后面闪出来枪口对准那个人影,朱斯蒂娜吓了一跳,不禁叫道:”请你枪下留人,不要杀他!“
但是“砰”的一声,枪还是响,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即将闪入一棵树干背后的一瞬间倒在了地上,朱斯蒂娜尖叫了一声,拔腿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