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一背着太绯卿逃窜在荒野之中,月黑风高,伸手难辨五指,仅凭模糊的记忆寻找着道路,向瀚海锋磨院前进。一路上,滴答之声从未断歇,他也分不清这血是义父身上滴下,还是自己所流。浑身刀剑虫蛊之伤纵横密布,早已烧得他丧失了痛觉,唯有下降的体力及背后的呻吟提醒他,生命正在流逝,他正一步步迈向死亡。
曾经,他也幻想过自己能在众星摇篮里占得一席之地,但现实是残忍的,他只是一名寄人篱下的人,从未得到过尊重,更遑论去贵胄学府深造。那个夏rì,义父受邀为人锋堂讲课,竟破例带自己一同前往。当时,这条路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珍贵,如今,在这被逼杀的紧迫中,一切美好的化为了恐怖。他无法解释为何心中有股不敢与愤怒,像他这样卑微渺小之人,怎配拥有此等高贵情感?
心有所想,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当太一狂奔至富丽堂皇的瀚海锋磨院大门时,他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大喊三声无人回应,太一不耐再等,径直冲入门内。这朱漆的大门竟然未锁,而更令他惊异的是,除了走廊里亮着的几盏灯笼外,各学堂都是漆黑一片,半点人生也无,半条影子也无,空旷寂寥,yīn暗颓废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不对,不对!三郎,这里的气氛不对,不宜久留,速带为父离开!”太绯卿在背上无力而焦急地催促着太一口里答应,脚却未动,仿佛这冥冥之中有股深邃、熟悉的事物,让他不得不驻足顾盼。
“唉!速离!还在犹豫什么?”太绯卿已无法忍受这压抑的氛围,拼着咳血,大声叫嚷。太一不敢违拗,慌忙又跑出了瀚海锋磨院。回头再看,四壁还在,大门却消失了。来不及多想,只有往太家相反方向继续逃亡。
两人走后不久,空中幽幽传来一段对话,飘飘渺渺,远远近近,听不真切,大意是在辩论该救不该救,最终结论应该是不救为妙……
碰了个了冷丁子,太一心中对瀚海锋磨院首次产生了不美好的感情。他迅速的思考着,还能去投奔哪家。毕竟,敢接纳他们的人并不多,肯接纳他们的就更少了,江湖就是如此,冷血的江湖。
行至岔路口,太一细细分辨,左边一条应可通往冶金族,右边则是紫府。回忆片刻,平rì似听真一提过,天锋堂之内,他看得起的,唯紫家长子紫殷一人。又想起冶金族人虽是财大气粗,但本身实力不济,颇畏难畏祸,真一只要稍加威逼,必定倒戈,实不足与谋,便向右而行,急奔至紫府。
紫府清净,下人亦颇机灵,见太一两人浑身伤痕,血水汗水混杂滴落,虫蛊又发出阵阵恶臭,本想打法,细一看他俩装束,尤其背后那人,雍容华贵,气派不凡,分明显赫之流,不敢怠慢,忙入内禀报。
好事的紫胤首先飞出,见面先往太一身上泼了一缸热水,随即呵呵笑道:“嘿,亏我过目不忘,认得你是太真一那狂小子的义弟,进来详说吧。”
太一在危难之中顿受接引,意外又感激,错把紫胤当成紫殷,想道:真一所言果然不假,这回有救矣!
“哥,快来看看,你那以武论交的好友太真一的老爹和小弟,都成啥样了!”紫胤一路吵嚷着带太一两人走进后院,深怕他哥不出来。
紫殷实际已收下人回报,但自觉事情蹊跷,牵连重大,不敢草率行事,便去请教紫焱。临行前,嘱咐紫胤不可妄自做主,一切等爹定夺,不料紫胤已将人带进来了!
听见外面吵闹,紫殷眉头略皱,显然对他这个弟弟的作风很不满意。紫焱带着特质的镜片,正在研究几本破烂残缺的书籍,闻声只笑了笑,宽慰道:“胤儿做事是直了些,你又不是第一天做他大哥,由他去吧。”
紫殷无奈道:“爹亲!二弟xìng格乖悖、鲁莽,如不加约束,怕在这险恶江湖难以生存,孩儿实是一片苦心,请爹亲体谅。”
紫焱淡淡笑道:“呵呵,有你这个孩子,为父省力不少。此事我已推算出来,请太家家主入内吧,你可下去与胤儿照顾太家义子,去吧。”紫殷领命告退。
怒瞪了紫胤一眼,紫殷向下人吩咐道:“阿福,将太前辈搀入里屋,爹要与他说话。”阿福遂小心翼翼将太绯卿从太一背上扶下,搀入里屋。
见到紫殷,太一才意识到,自己把他们两兄弟搞混了,但这无关宏旨,如今终于有救,不由心神一松,疲惫伤痛一同袭来,当时昏死过去……
朦胧中,太一似乎听到争论之声,细一分辨,原来是紫家兄弟在争执,核心自然是他自己和义父的去留问题。太一可以理解他们的难处,毕竟收留他俩就等于是在宣告与太家为敌,虽然紫府不畏太家,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身为义子,平rì惯遭白眼,这种情形就如家常便饭,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不能久留,走便是,反正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义父平安即可。
蹒跚而出,太一向紫殷两人道谢,紫胤忙一把搀住,笑道:“江湖儿女,何必多礼?我大哥有点死板,你听着些气化别往心里去,他终究还是磨不过我的,嘿。”
紫殷闻言摇头苦笑,随即问候道:“太朋友伤势如何?”
太一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衣物已经换过,身上外伤也已上药,虫蛊亦被摘除,除了乏力体热,并无大碍,便答谢道:“多蒙两位不吝相助,业已无碍,有劳。”
“哼哼哼,别来这些虚的了,伤势如何,一眼就明白,何必多问呢,倒是哥可知晓,爹在内中与太家老头谈话许久,可有谈出些什么花样?”
紫殷拍了紫胤一记脑门,训道:“规矩点,他们谈完自然会出来,犯不着你cāo心。”
紫胤讪讪笑了笑,正想拉太一去逛逛,突然下人入内禀报道:“回禀两位少爷,门外太家大公子求见。”
紫胤一听,大笑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我去会会他!”
紫殷一声“胡闹!”将其何止,随即吩咐道:“你们都留下,我去与他分说,切莫出来!”紫胤口头答应。
门外,太玄一背对紫府大门,目光看向远方,似是胜券在握。吱呀一声,大门开启,紫殷步出,冷声道:“太家大公子亲自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太玄一倏地转身,不客气道:“姓紫的,不必跟我废话!只问你一句,人,交不交?”
紫殷“喔”了一声,试探道:“要是我说不交呢?”
太玄一哼道:“那紫府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紫殷闻言怒起,正要回敬,身前早已炫光一闪,一人手持古卷,推向太玄一。太玄一惊讶一声,连忙后撤,同时,背后黑暗中迅速窜出两人,铁拳挺上护主。
震响后,两名顶天大汉踉跄后退,紫焱衣袖一扬,挥去毒岚,微笑道:“太家小子先莫动气,人,可以交还给你,但只有一个,任君挑选。”
太玄一心中一凛,他认得眼前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紫焱,比之自己那靠仗义疏财,广揽门客出名的蠢父亲,修为不知要高出多少,当时不敢造次,只得恭敬答道:“小弟与父亲在贵门叨扰已久,多有不便,晚辈意yù一并带回,不知可否?”
紫焱见他说话虽然客气,眼中却是饱含不满,不禁冷笑道:“小子,大人不在,便想自己做主么?未免太心急了点。今rì只有人一人交你,要与不要在你,莫再废言,吾没空陪rǔ臭未干的小鬼玩弑亲的卑劣游戏。”
太玄一心中大怒,但是不敢发作,他知紫焱实力非凡,以如今自己势力,确实敌他不过,只得强忍怒气答道:“谨记前辈之言,请将家父归还吧。”
紫焱笑了笑,向里招呼了一声,随即化作紫光消失不见,不多时,如同行尸走肉的太绯卿便自己走了出来。太玄一心中有疑,只是不好明言,便让两个大汉先送太绯卿回去,自己向紫府里望了一眼,轻声对紫殷道:“替我向我的好弟弟太一问声好,就说为兄会好生看待家父,让他不必担忧。”说罢,转身离去。
紫殷看着这个颇为yīn险的人,心中大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