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听了高冲的话,霎时感觉头上被泼了盆冷水,他尴尬地看了东方茗儿一眼,使劲敲着高冲的头,急道,“高冲,你胡说什么呢?真不知好歹!东方怎么可能是因为同情你才嫁给你的,你们俩以前就是一对——”陈飞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只是单纯觉得高冲是在闹脾气,“你忘了吗?之前上学那会儿你就整天跟着人家东方后面拎书包,上班了又天天杵在人家办公室里死磨硬,你们本来就该是一对——”看着高冲低着头不吭声,一副不知悔过的模样,陈飞急得使劲掐着高冲的脸,“东方,你别生气,这小子更年期提前了——”
东方茗儿看着低头闷声不语的高冲,心头是难以名状的苦涩,她摇摇头,“学长,别再勉强他了,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不再理会陈飞和高冲,迅速转身,朝工地外的公路边跑去。
“哎,东方,东方——”陈飞追了两步没追上,沮丧地走回来。看见高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东方茗儿的背影移动,直到她上了出租车,他气恼地踹了高冲一脚,“你这个混球啊!真不想管你!”可看高冲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过多久陈飞的心又软了,蹲下帮着高冲处理好伤口。
气走东方茗儿以后,高冲变得更加沉默,却也不再如前几rì那般抗拒陈飞,陈飞索xìng与高冲吃住在一起。以为高冲是离家出走的学生,陈飞是来劝他回家的哥哥,那些工友们对陈飞很友善,还把床铺让给陈飞睡,这样,陈飞就成功地实现了对高冲的24小时全方位监控。
晚上收工以后,吃过饭,高冲歪倒在床上想事情,陈飞一面整理着床铺,一面偷看着高冲的表情,“高冲,你这都出来好几天了,就不想家吗——”陈飞试探xìng地说着话,可高冲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陈飞自说自话了好一阵,才讪讪地躺下。许是这些天劳心费力劝高冲太累了,陈飞躺床上不大一会儿,便睡着了。
高冲听见呼噜声,扭头看向陈飞,发现他睡着了,起身替他把被角掖好。他盯着睡熟的陈飞很久,叹了口气,走出门去。门外,天sè已晚,到处寂静一片。
“小高他哥,快醒醒——醒醒——”半夜,陈飞睡得正香,却被高冲的工友们给叫醒,看着工友们慌张的表情,陈飞那混沌一片的头脑终于开始工作了,他揉揉眼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高他哥,你快点出去看看,那个小高,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塔吊上面去了,都好长时间了——黑乎乎的,我们怕他一脚踩空掉下来,也不敢喊——”工友们催促着陈飞,比较着急。
高冲在塔吊上面?听明白这话,陈飞的脑袋立刻“嗡”得一下,脸sè煞白,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高冲的床铺,确定了床铺上没人,他立时就跳了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赤脚出了工棚,一口气跑到建筑工地里竖立着的塔吊下面。虽然已过了凌晨,但塔吊下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他们看到陈飞跑来,都自动给他让开道路,让他靠近。站在塔吊底下,陈飞顺着人们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借着塔吊上的灯光,他能清楚地看到高冲正坐在十几层楼高的塔吊悬臂上,面朝着市郊的方向,双腿悬空……陈飞看见这一幕,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高冲——”一阵风吹过,塔吊上高冲的身子被风吹得稍微晃动了下,陈飞吓得差点就跌坐在地上。“不行,我得去救他!”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陈飞走到塔吊基础前,用手抓着横杆准备往上爬。
“天这么黑,你又没爬过塔吊,很危险的——”陈飞的脚才登上横杆,就被工友们给拽了下来,不让他继续往上爬。“我们报jǐng了,还是等jǐng察过来——”
“jǐng察来了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不也得爬上去救人吗?”陈飞挣扎着,强行往塔吊上爬,“高冲腿受了伤,还待在那么高的地方,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办啊?不行,我得去帮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有摔下来的危险而不管——”
“你弟弟都够任xìng的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行吗?现在他一个人在上面还好说,你上去了,要是也被困在上面可怎么办啊?”出了这样的事儿,再好脾气的工头也不会毫无怨言,他脸sè难看地训斥着陈飞,让他耐心地等jǐng察前来。陈飞知道工头说得有道理,可是看着高冲面临危险,他实在没有办法淡然处之,闹着要上去,工头生气了,叫几个工友将陈飞牢牢地按住。
“高冲,你下来,快点下来呀——”陈飞动弹不了,却挣扎着,忍不住朝塔吊上的高冲声嘶力竭地喊起来。陈飞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坐在塔吊上的高冲听见了,一低头,身体一阵摇晃。
高冲双手抓着塔吊悬臂的横杆,看了眼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以及被人按在地上又哭又喊的陈飞,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面上也浮现出一种烦躁。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他闭上眼,突然松开抓住横杆的两只手……塔吊下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尖叫声,高冲的整个身体也随着尖叫声而剧烈地颤抖,然而,就在人们以为他会掉下去的那一刻,高冲的两只手又紧紧地握住了横杆,稳住了身子。
“高冲——”被高冲的危险举动吓到,陈飞面sè苍白,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他的心里无比自责,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睡着,能够一直盯着高冲,高冲就不会有机会爬上塔吊,就不会发生这种危险的事了!
“啊,他下来了——下来了——”人群中突然又有人尖叫起来。大家定睛一看,果然,高冲开始往下爬了。
“别出声,这么黑的天,他脚底下踩空就麻烦了——”工头谨慎地要求大家噤声,大家也知道此时不能惊扰到徒手下爬的高冲,都小心谨慎地不敢出声。这个时候,负责按住陈飞的工友也都放开了陈飞,将注意力放到了高冲身上。
陈飞的心跳得很厉害,从地上爬起,立刻就伸开双手站在塔吊基础旁边,准备随时接住掉下来的高冲。他的目光充满焦虑,随着高冲的身影不断往下移动,“小心啊——”陈飞在心底里祈祷着,“老天保佑,求你了,千万别出什么事!”当高冲爬下最后一个横杆,双脚稳稳地落到地上,陈飞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没有多想,他立时就冲了过去,狠狠地打了高冲一巴掌,打得高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然而,还没等高冲反应过来,陈飞再次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高冲,“傻小子,拜托你以后千万别再做这种事了,都快把我吓死了!”
高冲被动地被陈飞抱在怀里,目光仍有些游离,声音淡淡的,“飞哥,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待陈飞松开他,高冲很快便发现陈飞的眼眶通红不说,脚底也被什么尖锐物品划破流血,立时皱起眉头,面sè一阵纠结。他想了好一阵,终于深吸了口气,“飞哥,我想明白了,你不用跟着我受罪了,我这就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