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位倭人新娘娘这样为皇上试食,尚膳监的内侍简直快要哭出来了:皇上虽说明令废止了试食的规矩,可哪一天哪一餐尚膳监也没有敢不先试过就进呈皇上。(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但是,那都是另用碗筷、另盛饭食,哪敢象这位倭人新娘娘这样,径直就在御食上动箸,还要把自己用过的筷子呈给皇上!
更让那个尚膳监的内侍瞠目结舌的是,皇上笑呵呵地走到那位倭人新娘娘的面前,先是接过了银筷,又用双手将她搀扶了起来,说道:“左右你也已经梳洗完毕,就陪朕一起用膳吧。”
接着,朱厚熜对众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吕芳悄悄摆了摆手,尚寝局的女官和尚膳监的内侍们忙躬身退了出去。
昨夜虽说曾在鳌山灯会上与群臣用过御膳,但后来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朱厚熜早已是饥肠辘辘。吕芳舀了一碗加了蜜枣枸杞的二米粥捧上,他喝了一口,觉得凉热恰到好处,便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茯苓糕送到口中,端起碗,三两口就吞下肚里。
正在狼吞虎咽之时,他突然现坐在身旁的市姬并未动箸,便招呼她说:“吃啊!你怎么不吃呢?是不是觉得没有可口的?”
市姬忙说:“不是的。这么丰盛,阿市看都看不过来了。”说着,也拈起筷子,夹了一块云片糕,送入口中慢慢嚼着。
朱厚熜暗自得意:我大明的物产丰饶,又岂是你们曰本弹丸小国所能比拟的!回头瞟了一眼自鸣钟,现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今日是大朝之日,他这个皇帝需穿戴一整套完整的章服,还要戴着皇冠,十分繁琐费时,也就不再说话,拣能填饱肚子的点心大吃一气,又喝了一碗牛乳,对市姬说:“朕已经吃饱了,你慢慢吃,不必着急。”
不知道市姬到底吃了什么,闻言立刻放下了筷子,说道:“阿市也已经吃饱了。就让阿市来伺候皇帝陛下更衣。”
朱厚熜笑道:“我们大明的服饰跟你们曰本多有不同,尤其是朕这个皇上,冠冕朝服更是繁琐复杂,大概你还做不了。先看看吕芳怎么做,就当是学习吧。”
阿市嘟着嘴不乐意,大概对于朱厚熜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后来看见吕芳从衣柜之中一件件地捧出明国皇帝陛下的全套冠冕朝服,不一会儿便看得眼花缭乱,连这些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再次暗自咋舌,就老老实实地看着“吕先生”伺候着主君把那一整套繁琐复杂的冠冕章服穿戴完毕。
身为皇帝,行止关乎天家尊严、朝廷威仪,朱厚熜也不敢马虎,在偌大的一面穿衣镜前左照照右照照,确定着装完全符合礼仪规制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了,上朝去。”
市姬闻言,慌忙四下里看看,现此处并没有刀架,不需要让她把佩刀捧给主君,便赶紧来到寝殿门口跪下,俯身在地,说道:“皇帝陛下走好。”
看见市姬这么做,朱厚熜不禁想起了在另一个时空看过的曰本电视连续剧里,丈夫出门上班之时,妻子都要跪在门口相送的场景。他的心中顿时浮想联翩:等一会儿自己下朝回来,市姬会否还象电视里演的那样,跪在门口迎接;然后自己说一声:“我回来了。”她或许还会说一声:“您辛苦了。”这个场景,当年便让他羡慕不已,觉得这才像是个在外面顶天立地、在家中说一不二的男子汉,难怪有人曾经说过“娶东洋老婆,住西洋房子,吃中国饭菜”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只是当年要自己那位野蛮老婆跪送跪迎,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自己跪送跪迎老婆大人还差不多;却没有想到,穿越回到大明,竟然能实现这个梦想啊……
一边感慨造化弄人,朱厚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市姬那披散下来的长滑下去,落在颀长优美的脖颈之上,只见那雪白的粉颈上还留有昨夜自己疯狂肆虐的吻痕,心神又是一阵荡漾,忍不住又俯下身去,想要借着搀扶市姬起身的机会,再在她那滑若凝脂的肌肤上摸上两把。
可是,他头上带着皇冠,上面有长二尺四寸、宽二尺二寸的覆板,覆板前后有对称的两块綖板,綖板之上各自缀吊着十二串七彩珍珠宝玉。这些珠串原本就是提醒人君端坐龙椅,不可随意乱动,此刻更是一片乱摇,还出阵阵清脆的响声,使他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只得就此作罢,匆匆离开了令自己心猿意马、难以自持的温柔乡。心中虽说无比遗憾,却也不得不慨叹前人心思之慎密、设计之精巧。
出了寝殿,朱厚熜却不登上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御用乘舆,对吕芳说:“刚吃过早饭,你陪朕走几步。”
吕芳知道皇上有话要说,便示意抬乘舆的太监内侍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自己疾行两步,走在朱厚熜身后落后半步的地方。
朱厚熜低声说:“市姬的事情,朕反复想过了,还得从长计议。锄强扶弱,以倭治倭是朝廷既定的御倭方略,应允织田氏的臣服纳贡之请倒没有什么。派兵帮助织田信长复国,也与朝廷定议出兵惩戒倭国的计划并不矛盾。问题是倭国虽为我大明属国,却向来没有选送秀女的先例;她的父亲、‘尾张之虎’织田信秀也不过是一方诸侯,在倭国并没有显赫的官职禄位,朕纳她入后宫,会否引起朝野内外清流们的非议?你这两天找严氏父子谈一谈,尽快想出一个妥当的法子,不要让人在背后戳朕的脊梁骨。这段时间就让她先住在乾清宫里,给宫里的人都打招呼,不要在外面随便乱说。”
乾清宫既是皇上生活休憩的寝宫,也是皇上日常处理政务之所。为防后妃干政,所有嫔妃在这里侍寝之后,就得回到自己的寝宫,连贵为六宫之主的皇后也不例外。朱厚熜这么安排,既是为要掩人耳目,又带着那么一点金屋藏娇的意味。吕芳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悄声应道:“奴婢明白。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谁把宫里的事情传到外面,立刻打死。”
“还有,不晓得你方才注意到了没有,用膳之时,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朕想或许是她并不习惯我大明饮食的缘故。”朱厚熜叹道:“一个人的饮食习惯,一时要改也难。而她初来乍到,不服水土是肯定的,饮食调养、心情愉悦便很重要。老十三和汪直这趟回到倭国,最好能够礼聘名厨来我大明,为她置办日常饮食。她不远万里来到大明,时常吃到可口合心的家乡饭菜,不但能少生病,也能聊解思乡之情。”
吕芳对皇上如此体恤爱护那位倭人新娘娘暗自咋舌,忙应道:“启奏万岁爷,老十三和汪直他们想到了这个,已从倭国京城请来一位擅作倭人饮食的大厨随行回国。不过,奴婢以为不可让倭人随便出入宫禁,还是让他暂留宫外,由尚膳监派人和他习学倭人烹饪之法。奴婢这么做是否妥当,还请万岁爷圣裁决断。”
朱厚熜吃了一惊,随即感慨道:“你们还真是事无巨细地替朕操心啊!你的安排很妥当,就那么办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朕一向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女子,乾清宫里也就没有宫女。可看她方才见到你的反应,大概还不习惯让内侍服侍。你选几个老实可靠的宫女,来照顾她的日常饮食起居。”
“是。”
朱厚熜沉吟着说:“服侍市姬的宫女最好选用北方人,她们和家人未曾受过倭寇欺凌劫掠,便不会对服侍市姬有太多的抵触情绪,也就不会多事。”
朱厚熜的这个要求有些难办,概因宫中广蓄秀女,主要还是供皇帝淫乐和育养子嗣;而南京只是大明的留都,皇帝并没有住在这里,紫禁城中就只保留了少量内侍负责管理殿宇,做些照看洒扫之类的日常事务,并没有宫女。去年驾幸南都之前,他又曾特意嘱咐吕芳不要带太多的内侍宫女随行,以免靡费国帑、劳民伤财。因此,除了伺候皇上和各宫娘娘衣饰起居的尚寝、尚衣、针工、巾帽等局的女官,以及各宫娘娘的贴身侍女、各位皇子公主的保姆之外,并没有闲杂宫女随行,更不用说是限定只要北方人。吕芳不得不说:“启奏万岁爷,南京这边宫里原本没有秀女。如今各地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又限制随意买卖人口,市面上也难以买到来自北方的女子。奴婢可否从京城急调几个人过来伺候市姬娘娘?”
朱厚熜踌躇了一会儿,摇头说道:“那就算了。朕料想市姬来我大明,肯定从尾张带来的有侍女同行,就让她们也进宫来,继续服侍她好了。”
朝廷广选秀女进宫服侍帝后,尚且要经过各级地方官府衙门严格审核、层层选拔,哪能说进宫就进宫?更何况还是来自倭国的女子!吕芳吓了一跳,赶紧说道:“请万岁爷恕奴婢万死不该多嘴说上一句: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倭人女子且不可进入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