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师夷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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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身在御前办公厅这样的机枢密勿之地,时常陪侍御前,自然对皇上的心思了解不少。听到皇上说到皇子教育问题,立刻就明白了皇上是在为太子薨殂之后更立储君一事未雨绸缪。尽管他对皇上的圣心远谟暗生佩服,但是,兹事体大,他根本不敢接皇上的话茬,只能装作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沉默以对。
朱厚熜深知张居正一贯谨小慎微,也能体谅他的为难之处。但是,他对张居正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当然不愿意他如此畏畏尾,成为象他的恩师徐阶一样的官场滑头,便正色说道:“叔大,朕一向视你为肱股腹心,心里有什么话从来都不瞒着你。你这些年里一直在朕的身边,该当知道,庄敬太子自幼身体便不好,又于嘉靖二十三年薛陈谋逆夺宫之夜受了极度惊吓,这些年里一直缠绵病榻。若是有什么不忍言之事生,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赤县神州锦绣河山,又该托付何人?”
听到皇上公然捅破这层窗户纸,张居正万分惊恐,赶紧离座跪地,说道:“微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此言。庄敬太子殿下虽说龙体欠安,但以微臣之愚见,上仰列祖列宗齐天洪福之护佑;下赖大明百官万民诚心诚意之祈祷,殿下必能康复如初……”
朱厚熜没有想到,自己一向看重并悉心培养的张居正也跟其他朝臣一样满嘴官腔,不禁万分失望,更是大为恼怒,厉声打断了张居正的话:“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留在朝堂上去说!朕身为父亲,当然惟愿庄敬太子康复如初!若是他果真有什么不测,朕这个父亲更会痛比锥心。但是,朕又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朕是大明天子、万民君父,不能不为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和我大明亿兆生民之千秋福祉而未雨绸缪!你张太岳素怀廓清天下之大志,更视燮理阴阳、安邦定国为己任,难道还不能象朕这个父亲一样正视现实吗?”
张居正将整个身子伏在了地上,哽咽着说:“此事关系重大,不是微臣所敢想、敢言的,请皇上恕臣之罪。”
朱厚熜冷冷地说:“常言说,宜未雨而绸缪,勿临渴而掘井。莫非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若是不提前做长远考虑,当真有一天事到临头,岂不是措手不及?”
皇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居正不敢再装糊涂,更不敢再犯颜抗谏,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微臣斗胆敢问皇上一句,可是要让裕王抑或景王出阁讲学?”
原来,眼下嘉靖帝的皇子之中,除了庄敬太子之外,还有两位皇子年满九岁,即生于嘉靖十六年、眼下年满十五岁的皇三子裕王朱载垕和生于嘉靖十八年、眼下年满十二岁的皇五子景王朱载墾。按说庄敬太子一旦身故,按照长幼之序,该立皇三子裕王朱载垕为太子。但是,皇上自方皇后身故之后,一直未曾册立皇后,若是皇五子景王朱载墾的母妃刘氏被册立为皇后,那么,按照“有嫡立嫡”的祖宗成法,又该把皇五子景王朱载墾立为太子。张居正不知道皇上垂青于哪位皇子,且事关日后拥戴之功,就不敢妄加猜测,不得不大着胆子向皇上问。
朱厚熜这才明白张居正刚才为何如此惊恐,不禁哑然失笑:“谁说朕要让裕王抑或景王出阁讲学了?我朝太祖高皇帝钦定《皇明祖训》载有明文,惟有太子方能出阁讲学,如今庄敬太子尚在人世,若是朕再让裕王、景王或是其他某位皇子出阁讲学,岂不让人误认为朕有废长立幼之心?非但朝野内外徒生纷扰,更与朕的初衷大相径庭了!”
太子是为国本,国本一动,天下不安。只要皇上不急于更立太子,就不会惹出天大的麻烦。张居正暗暗松了口气,却对皇上的用意还是懵懂,便将头在砖地上一碰,问道:“微臣愚钝,不知皇上方才所言‘未雨绸缪’究竟是何意思。恳请皇上明示。”
朱厚熜笑道:“以你张太岳的才情,说了这么半天,也该能猜到朕的用意所在了,怎么还是不明白?你若是当真愚钝致斯,岂不辜负了朕平日对你的器重、栽培?”
揶揄了张居正一句之后,他正色说道:“朕决意在宫中设立一所学堂,将诸位皇子集中起来一起学习。至于这所学堂的名字嘛,就暂且叫做‘上书房’好了。”
张居正先是一怔,随即便在心中暗自赞叹:这么一来,既不会让外臣猜到皇上到底属意哪位皇子继任储君;又避免了让某位皇子出阁讲学而引起朝野内外的猜疑和非议,皇上真是睿智无双且心细如!
张居正可不知道,如此高明的作法,可不是朱厚熜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剽窃了另一个时空满清王朝的作法,就连学堂的名字叫做“上书房”,也是他把人家的名字只字不改地照搬了过来!
平心而论,撇开民族感情,朱厚熜还真是很欣赏满清王朝的皇子教育培养和金匱建储制度。
满清王朝入主中原,各种礼仪制度都照搬明朝,后世史家都称其为“清承明制”,视为博大精深的中原儒家文化对野蛮落后的关外游牧民族的征服。殊不知,在封建制度中十分重要的皇权继承制度上,满清王朝进行了极其重大的、也是十分成功的修改,即是摒弃了封建王朝实行了几千年、也得到儒家承认和推崇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皇权继承制度。起初,满清实行“八旗议政”制度,先皇驾崩,由谁即位由八旗旗主和众亲王、贝勒公推,既有游牧民族各自为政的联盟特色,又颇有大家伙儿共同打天下、一起坐天下的民主之风。到了康熙年间,由于受到汉族儒家思想文化的影响,皇权得到巩固,“八旗议政”的旧制被废止,改为不公开建立储君,而是由皇帝和王公大臣密议确定由哪位皇子即位大宝之后,将写有储君名字的诏书密封于金匱之中,藏在乾清宫那块“正大光明”的匾阁之后。皇帝驾崩之后,由临终顾命大臣会同八旗王公大臣公开宣读密诏,拥立新君即位。而遴选储君的原则,除了皇帝的个人好恶之外,自然也要看皇子们的学识才干。
清朝不象明朝那样,只注重太子的教育培养,对其他皇子却不闻不问,听之任之,专门设立了上书房,严格教育培养所有的皇子。而且,清朝也不象明朝那样,对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们象防贼一样防着,绝对不允许他们干预朝政。清朝的诸多皇子们成年之后,能有许多机会参与朝廷日常政务,充分施展自己的治国理政之能。这么做,固然会带来皇子们各自培植亲信势力、拉拢朝中大臣来争夺储君之位的问题,但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等若是让诸多皇子们竞聘上岗,能从激烈的夺嫡争斗中脱颖而出的皇子,即便不是天纵英才,至少也不会是昏聩无能之辈。这一点,从清朝早期到中期始终没有出现过特别过分的昏君可以得到佐证,即便是清朝末年的那些傀儡皇帝,也至少不会是明朝的熹宗朱由校那样的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文盲天子!
此外,对于朱厚熜来说,他虽然顶着嘉靖皇帝的名字,却是半路接的班,自己一口气生了那么多的儿子,自然也不会乐意遵守长幼之序,把皇位传给那个混蛋嘉靖的儿子。他之所以迟迟不另外册封皇后,也不无这层考虑——能与“无嫡立长”的祖宗成法相抗衡的,惟有前一条祖宗成法“有嫡立嫡”,只有打出这张牌,才能勉强让顽固保守的文官集团接受。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火候未到,切切不能为外人道也。
说真的,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心里也不无愧疚。而且,在他自认为自己改变历史的同时,却惊恐地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历史所改变,真的成为了一位视天下为自家私产的封建君主……
好在他还能勉强找到一条理由来安慰自己:竞聘上岗,总好过论资排辈,这是已经被后世历史、包括改革开放所证明的有效办法,就算是向满清那个蛮夷民族学习好了。其实,我又何尝想这么做?可是,谁让我穿越到了封建社会展到了顶峰的明朝,没有可能象上古时代尧舜禹那样禅让贤继承皇位;更没有可能实行全民普选,只能在自己的儿子中间矮子里拔将军。既然如此,尽可能地加强皇子教育,从中培养选拔出一位还算过得去的皇帝,也算是为大明王朝的江山永固、为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做出了一大贡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