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甘宁却是隐隐感觉自己已然是吃多了酒,但是坛中酒尚有大半,对面的费祎比自己还不如,已然是有些微醺了。
费祎哪里是吃多了,实则费祎是那种喝酒便上脸的人,实则酒量过人。费祎见甘宁似是有些微醉,但尚能保持头脑的清醒。
费祎起了身:“兴霸,你久困此地,今日我斗胆做一回主,领你去见识见识这泉陵城的气象如何?”
甘宁虽是微醉,但是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他惊愕的看着费祎,缓缓道:“文伟,你不怕……”
费祎笑了笑:“兴霸你心中也清楚为何我这般对你,有些事,我明面上不好与你说,实则这么些天相处下来,我清楚你的为人,讲出来不好!我家将军常常在酒宴上挂在嘴边的话‘酒壮怂人胆’,今天我也是借酒才敢如此不是?”
甘宁看着费祎一身文士打扮,身上却有自己也不可忽视的豪气,却是笑了笑:“敢不从命!文伟且头前引路!”
费祎爽朗一笑,当先出了门,门前早已有一队两百人的甲士待命,两匹战马静立一侧,甘宁看见这队甲士,心中亦是一惊,虽然自己喝了些酒,但是还是能看出这队甲士的犀利之处。
这队甲士中,某些人已然是满面汗流,但是却不擦一下,依旧挺立如松。
费祎拉着甘宁上了战马,此刻甘宁方才发觉这战马的不同,只见费祎踩住马镫,只是很轻松,便能翻身上马。费祎初时以为是费祎的骑术精微。此刻他才发觉这个小小的铁制物事的妙用,自己踩在上面,上了马。甚至在马上,亦是感觉如同在平地上一般,亦是极易发力。
怪道那日在涟水南岸,那队骑兵能够如此犀利,一面是骑士训练有素,另一面,怕是这些装具的作用了。
甘宁眼中的惊愕悉数在费祎的眼里,费祎旁若无人道:“兴霸莫惊讶,这些不过是我家将军发明的小物事,细枝末节罢了。”
甘宁闻言却是再次惊叹。这霍弋难道真是战神再世?这般小小的改动,便能极大的加强骑兵的战斗能力了。
费祎领着甘宁一路往城外而去,尽管如此,甘宁还是能看见城内的一些景象,繁华堪比东吴某些大邑。便是自己曾经到过的成都、襄阳、江夏等地,亦是不遑多让。要知道。这泉陵不过是偏远零陵郡的郡治罢了,让甘宁惊讶的非只是这些,城中的百姓似乎不是这个乱世的人物,人人脸上都满是希望的笑容。
城内不多时便会见到一两队装束轻甲的甲士,只配佩剑,为首的可能会有携带弩箭。这些人似乎在巡弋城内。往往又城中百姓发生争执,这些甲士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处理纷争。费祎称这些甲士为警察,据说是维护城中治安的所在。
据说。也是霍弋的点子,对此,甘宁已然是再不惊讶了,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霍弋做的事情,太多。
到了城外,费祎却是领着甘宁到了一处极为庞大的建筑群前,甘宁道:“此乃何处?是费祎在城外的宅子吗?”
费祎摇了摇头:“此处乃是我家将军设立的学府,专事教授百姓文事的所在!”
甘宁却不明白,费祎为何将自己一介武将,领到这里来,自己虽说勉强能识得几个字,但是大体算是半个文盲。
费祎却是并不说话,领着甘宁进了学府,学府内此刻正在授课,费祎缓缓介绍道:“此处乃是泉陵城百姓子女读书之地,进此府无须任何凭据,只要是泉陵在籍百姓子女,皆可在此读书,完全免费。另外我家将军还设立了科举制,凡读书有成者,年满十六,皆可参加每年一次的选试,凡成绩优异者,尽皆选入荆南现行的官吏中,为县吏甚至郡吏,甚至可入军中为军吏。”
甘宁一时没有听懂,但是当他当中有些衣着褴褛的贫困人家的子弟亦是在此读书时,甘宁明了了其中的道理。他当然知道能够读书对于这些底层的人物意味着什么,当初若非是乱世,怕是他自己亦是只能在底层浑浑噩噩的结束一生。
在这里,在荆南,只要你敢努力,便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且,你并不需要在战阵之上,去拼命搏杀。
尽管已经习惯了霍弋会给自己带来惊讶震撼,但是此刻的甘宁方才晓得,这个人物之所以能在荆南站稳脚跟,之所以他麾下的士卒这般拼命搏杀,便是因为这些,霍弋给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甘宁看向费祎,此刻的费祎亦是盯着甘宁:“我家将军,乃是要改变这个时代,让所有百姓不再如同草芥,让他们能够吃饱肚子,让底层与士族之间,再无高下之分,江东之主可有这般志向?”
甘宁讷讷不言,他当然知道江东之主孙权的抱负,无非是称霸天下,逐鹿中原。
费祎缓缓道:“我家将军自一开始,便定下这般基调,他手下的士卒不是为他的霸业开道的牺牲品。乃是他的手足袍泽,他曾经在一战之中为牺牲的士卒哀恸哭泣,却不肯提拔任何一个为自己战功而视人命如草芥的猛将。”
甘宁还是不言语,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样的人物,当初自成都出逃,便是因为不服刘璋对东州士的倚重,而遭到镇压,逃出蜀中后,便领着一帮老兄弟在江上讨生活,每每只是劫掠货物,不肯伤人性命,但是自从他走上高位,便习惯了视人命如草芥,心狠手辣成了自己的代名词。
费祎并不急着去劝降这个江东猛将,只是笑道:“兴霸且再随我来!”
甘宁缓缓跟上费祎的脚步,直奔泉陵城北而去,泉陵城北,有一处荆南军的军寨,规模庞大,乃是平日无战事时,各军驻扎的地方。
此时这军寨中军马不过三千人,乃是护卫泉陵的主要军事力量。
费祎到了军寨中,却是不去旁的地方,直奔军寨中央的一处以巨石雕刻而成的巨剑处,巨剑上以汉隶雕刻着数个大字,尽管甘宁没读过书,却也读得懂这几个字的意思‘牺牲者无上荣光’!
这基石附近挺身立着八个全副武装的荆南军赤甲卫士。
这巨剑下乃是以光滑石材铸造的一个基石,基石左近密密麻麻的刻着无数名字,甘宁指着那些名字,问向费祎:“这些名字……”
“乃是历次作战中,我军牺牲的军士的名字,每一个都有!”费祎凝声道。
“每一个?”甘宁惊讶道。
“是,我家将军说,战死者乃是一军之魂,不可不敬重之!”费祎缓声道。
甘宁无言的站在此处,远处,一荆南军的赤红血旗上下翻飞,简单的血色,却是那般让人沸腾。
费祎看着不言不语的甘宁,朗声道:“甘将军,我家将军叫我做这一切,无非要我问你一句,可否助我家将军完成这一切,将这赤色血旗,遍插华夏大地,复我汉室雄风?”
甘宁抬头看向那血旗,又看了看那剑形碑柱,远处军营中训练喊杀声四起,鼓荡着这荆南湿润的春风,却是那般凛冽浩然。
甘宁转过头,看向费祎:“我只求答应我一件事情!”
费祎朗声道:“但说无妨!”
甘宁缓声道:“我乃江东降将,我终身不与江东为敌!望霍将军能准!”
费祎笑道:“有始有终乃是名将之品,我替我家将军应允兴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