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孔玲珑得令,一起朝着大鱼塘方向跑去。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胖子争先恐后,跑得地动山摇。两分钟后,孔玲珑站在塘埂上,回身冲着大家叫道:“是老夫子,老夫子的腿,被他家的牛踩断了!”
腿断了?众人都吃了一惊。
叶欢从房间里拿出药箱,交给唐敏说道:“院长,你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自己和周家的事儿还没完,叶欢抽不开身。
唐敏点点头,背着叶欢的药箱走了过去。李大头和老孔,还有几个妇女也跟上去看热闹。可是这边唐敏她们没走几步,却看到二愣背着老夫子,往村子里走来。唐敏干脆站住了脚步,等二愣把人背回来再说。
老夫子今年快六十了,姓郝,大名郝栋梁,也是本村的村民。以前是花田小学的民办教师,熬了二十多年,两年前才转正,现在还没退休,正在发挥余热。其实郝栋梁根本就不认识几个字,但是他的老爹,以前是大队干部,所以有权利把他安排为民办教师。
很多年前的时候,人才紧张,只要认识百十来个字,就能当民办教师。然后一边干,一边学。
在更早的时候,大锅饭时代,花田村的会计都不识字。但是会计是要负责记工分的,男的每天出勤,就是十分工,女人出勤一天八分工。
但是会计不识字,怎么记工分?笨人自有笨办法,就每家弄个小碗,请识字的人在碗上写下各家的名字。然后这会计每天晚上盘点。谁家几个工分,就往谁家的碗里加几粒黄豆。进入冬季。大家都闲着不出工,也就不记工分了。会计把各家的碗,锁进柜子里,等待年底盘点。最后到年底统计工分,会计要来数黄豆,一看,黄豆被老鼠吃光了,家家的碗里,都剩下一把老鼠屎……
据说,当初那个会计。就是郝栋梁的老爹。这个会计根正苗红,最后一路高升,当了一届大队支书。郝栋梁就是那时候,成为花田小学民办教师的。
在二十多年的教书生涯里,郝栋梁不知道闹过多少次笑话。直到现在,“荆棘”两个字,他还是不认识,但是意思他明白,就根据意思读成“刺条”。
以前他教语文。给学生们念课文:“天上挂彩虹——,大家知道什么是彩虹吗?彩虹就是日头!”
教数学,他带着学生读乘法口诀表:“六乘六,六六三十陆……”
叶欢他们上到五年级的时候。就开始拿老夫子开玩笑。在作业本上写下一段话,跑过去请教:“郝老师,这段话应该怎么念?有好多字。我们不认识……”
老夫子见到村里的小孩们这么好学,就非常高兴地接过作业本。大声念道:“那一天……,我从高山(嵩山)少林寺出来。遇到几个虎(彪)形大汉,一人拿着一把七(匕)首……”
别看郝栋梁水平不行,但是喜欢摆谱。整天养着长胡子,穿着板正的中山装,带着老花镜,胸前别上钢笔,看起来就是大学教授的派头。
以前村里人叫他白字先生,但是郝栋梁坚决反对。于是大家就送了一顶高帽子,叫他做老夫子,他这才欣然接受,手捻长须微笑点头。
这老夫子郝栋梁也种地,刚才在大鱼塘下面的荒地上放牛。却没想到,周家赔礼的炮竹突然炸响,惊了那条水牛。水牛朝前一窜,牛角将老夫子顶翻在地,然后后蹄又无巧不巧地在老夫子的腿梁上踩了一下。
一头牛七八百斤,一蹄子踩上,年迈枯瘦的老夫子怎么吃得消?当场咔吧一声,小腿骨断了,骨茬都扎了出来,鲜血淋漓。
现在老夫子摊上这件事,也只好自认倒霉。自己的牛踩断了自己的腿,找谁陪去?谁能证明,刚才的炮竹声是罪魁祸首?
痛的呲牙咧嘴大呼小叫的老夫子,被二愣背到了叶欢家的院子前,大家一窝蜂围了上去。
“放车厢里,慢点,别碰着他的伤口。”唐敏指着叶欢家停在院子外的拖拉机。二愣和大家帮忙,把老夫子放在了车厢上躺着。
叶欢也走过去看。唐敏检查了一下,说:“这要送医院了,镇医院都不行,送县里去吧。”
“我去打电话!”李大头推出了叶欢的摩托。
唐敏赶紧说道:“电话我来打吧,李村长,你通知一下病人家属。”
“是要送医院,粉碎性骨折。二愣,你开我的拖拉机,把郝大爷送去镇上吧。”叶欢看过老夫子的伤口,骨头都碎了,不太好弄,要去医院拍片子,才能看到具体的情况。
“嗯,那就先开着拖拉机往镇上去吧,等迎到了救护车,再把病人转到救护车上。我陪着一道去。”唐敏点点头,跨上了摩托车,先一步去医疗室打电话。
大家七手八脚地扯来干稻草,铺在车厢里给老夫子垫着。二愣发动机器,带着老夫子和他的老婆往镇上去开去。
二愣送走了老夫子,叶欢看着周家的人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干活了。墙上沾了大粪的地方,用铲刀铲掉,铲不掉的,就用锤子捶掉。然后刮一层腻子粉,再刷白。”
周传金走过来,陪着笑:“这个你放心,叶欢,我们一定会把你家里刷得雪白,跟新房子一样。”
叶欢瞪着周传金看了半分钟,缓缓开口说道:“周老大,正好,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以前,叶欢叫周传金叫周大爷的,但是现在都这样了,还叫个毛,直接就是周老大!没叫他周传金的名字,算客气了。
“什么事……要跟我说?”周传金的脸上一阵不自在。现在的周家人,早已经被叶欢吓破了胆,真的害怕叶欢又要说什么条件。
叶欢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才问道:“你儿子周林,你打算怎么办?”
“周林?”周传金一愣,垂头丧气地说:“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到处看病也看不好,只有不管他了……,当成个畜生养着吧。”
“当什么养,那是你家的事!”叶欢提高了声音,说道:“周林现在六亲不认,对任何人都能下手,已经是村子里的公害了。你看看,村子里还有几个妇女,没有被他抱过摸过?就算你养一个畜生,畜生出来咬了人,或者糟蹋了人家的庄稼,你这个家主,也要负全部的责任!”
周传金低头不语。
“周老大我告诉你,给你两条路。要么,你就把你儿子当成狗一样拴起来,关起来,不让他出来害人。再让我看到周林骚扰谁,我就用大锹,斩了他的手!”叶欢继续说道:“要么,你就求求我,我来给你儿子治病,让他变成一个正常人!”
全场的人都是一呆。一开始听见叶欢给周家上规矩,大家都觉得应该如此。周林的确是全村公害,家家户户的女人,都过得提心吊胆,走路的时候都要东张西望小心戒备,生怕周林那一双铁手突然从哪里钻出来抱住自己。再后来,听叶欢说能给周林治病,大家更是又惊又喜。
真的能让周林恢复正常,对全村人来说,那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娃能治周林的病?”李大头一脸吃惊地看着叶欢。
叶欢冷笑:“怎么不能治?不就是神经病吗,就算是个死人,我也能给他治活了!大头叔,你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等下我都能给你接上,还让你活蹦乱跳的,信不信?”
李大头正要说话,却看见周传金扑通一声跪在了叶欢的面前,老泪纵横:“我周传金有眼无珠啊,带着周林到处治病,却不知道真神仙就在村子里。叶欢,只要你治好我儿子,这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做儿子做孙子都行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