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庄华和山庭就住在了村长家里。由于只剩一间房,所以两人就挤在这一间房里。
没错,两人同住一间屋子。所有人都认为庄华是男子,庄华也没有否认,所以安排两人同住一间屋子是很顺其自然。而晚饭过后庄华更是庆幸这个不太美丽的误会了,因为她发现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实在太卑微,吃饭的时候,村长的儿媳和几个孙女都不许上桌,只能在灶间炉台边吃。
如果一开始庄华只是以为这只是地处偏僻而存在的陋习的话,在看到身为社会上层人士的山庭都理所应当,庄华就明白了,这是这个世界的普遍现象。
至于庄华为什么知道山庭是处于社会上层,则是因为当村长看到她和山庭沾水写字的时候,态度立马从热情变成了敬畏,并且起身向两人稽首行礼并让自己的儿子去将家里存埋的陈酿挖出来款待二人。而山庭,依旧一派自然,毫无不适。
了解到这些,庄华有些讪然。感谢她年少时到处补习的经历让她练得一手不错的软笔繁体字,让她不至于在这里沦为文盲。感谢那些损友逼她剃的光头和登山时穿的束胸马甲还有自身的瘦削高挑(作者:就是平么...庄华:口胡!!!作者:啧啧啧...),让她看起来像个男子的身量。
一番消食运动兼感慨结束,庄华慢悠悠地从村口逛回了村长家,直接进了她和山庭住的屋子。
一进门,庄华立即不淡定了。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美x沐浴,18x、台式小言小说标配桥段。
不大的屋子里一个大浴桶,山庭正泡在里面,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山庭脱下来的血衣和沾着血迹的布巾。
明显,山庭是擦净了身上的血迹之后才泡进桶里的,可是范着红色的水依旧刺痛了庄华的眼睛。
庄华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滥好人,相反,很多时候她是有些冷漠的。曾有朋友说她是冷心冷肺冻伤胃。可是山庭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对他算是有一些雏鸟情节,而且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庄华来说,这样惨烈的伤势,她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庄华顾不得尴尬,从包里翻出来四粒消炎药,拿过浴桶边水盆里的水瓢,将消炎药化在水里,然后再倒进浴桶里。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什么都不做她会过意不去。
山庭是看着庄华把药混进水瓢的水里的,本能想出手却硬止住了。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有,他有种感觉告诉他,可以相信“他”。
庄华不知道自己又一次的莽撞行为让她差点被ko。
庄华看到山庭的目光充满疑惑的看着她,尴尬之感又浮上来,转身解释说:“这是消炎药。”然后又想起两人言语不通,旁边又没有可供涂写的地方,无奈的扭着身子对山庭拱了拱手然后一溜烟的出了屋子。
“呵呵。”山庭看着庄华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也许,他真的小人了,妄度了“他”一片诚待之心。
庄华把门关在身后,平静无波的脸上才显露出尴尬的表情。
唐启曾一语戳破庄华遇事不惊泰然自若的假面具,“其实你根本就是面部神经的反应跟不上脑子的反应吧。别人吓得要死或者欣喜若狂的时候,你还来不及做表情,等到这一阵的情绪过了,你也没有做那个表情的必要了。你的淡定是病,得治!”
感谢面部神经反应迟钝,感谢boss没日没夜的加她的班让她没空去看医生,有空也想不起来去看医生,不然,她真的无颜去见山庭了,现在想来,刚才自己贸贸然地往山庭的洗澡水里料,很失礼,要不要等他洗完给他道个歉?
胡思乱想了一通,庄华抬头看了看昏黄渐暗的天色,叹了口气。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夜晚了。
茫然的思绪还来不及飘远,身后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庄华一惊,回头看到是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山庭。
正巧村长的儿子姚大柱刚从外面回来,山庭只跟庄华颔首示礼便跟姚大柱说起话来。
两人交谈几句,姚大柱便朝庄华一拱手,然后绕过她直接朝屋里走去,庄华后知后觉地退到了一旁,让开门口的位置。
姚大柱进了屋里,一个人将盛着大半桶水的浴桶抬出了屋子,把水一股脑地倒进院子里的菜圃里,然后从井里打了水利落的把浴桶刷干净,复又把空桶放回屋里,最后来到山庭身边眼睛瞟向庄华却跟山庭说起话来。
言语不通的庄华从头到尾只能干瞪眼,这使她把学会这里的语言放在了头等大事的重要地位,真不知道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们是怎么克服语言难题的……哦,人家有金手指来着,为什么自己没有?!不公平啊不公平!!
庄华任凭脑海里的思绪翻江倒海,面上依旧岿然不动,静静地等着山庭来通知她“谈判结果”。
果然,山庭和姚大柱说完了话,便转过身来面向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庄华也不瞎客气,微微颔首便抬步率先进了屋里。
径直来到桌旁,山庭沾着碗里的水在桌上写道:“庄华可要沐浴”,庄华看了心里一阵狂点头,可是她沾了水在桌上写道:“吾早已困倦,沐浴之事改日再说”,她可不想暴露真实性别,在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女性地位之后。
山庭看着满脸倦色的庄华,一股愧疚之感油然而生,便对等在一旁看着两人写字一脸羡慕的姚大柱说:“庄华先生十分疲惫,今日便不沐浴了,山庭代庄华先生多谢姚兄好意。”
姚大柱连忙摆手道:“不、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两位先生早些休息,我走了。”说完,姚大柱对两人又拱手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睡觉,这是个大问题。
在庄华和山庭手指头都要擦出火花的激烈争论下,终于在村里最后一户人家熄灯前,得出了结果。
山庭睡床,庄华打地铺。
对这一结果,庄华很满意,山庭很惭愧。
山庭认为这两天的山路都是庄华背着他,照顾他,自然比他劳累数倍,当然要由庄华睡床。庄华的理由更充分,山庭是伤号,睡地上再着凉了怎么办,她可还等着让他当向导周游列国呢。
周游列国这件事是之前在山里两人交流时庄华编的一个理由,说她是一隐士的弟子,学成之后便在师父的要求下入世周游列国,见见世面。编这个理由的时候,庄华心虚的很,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又不是孔子周游个毛的列国,太不靠谱了!可是没想到山庭竟然信了。
她不知道,在这个战乱频发的时代,很多有大能者,纷纷避世山野,以摆脱这纷芸乱世,但是那些避世的隐士也会收弟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不至学问断绝。
有了这样一个时代大背景,再加上庄华识文断字、谈吐不凡却又不通言语,山庭才对庄华这个编造出来的“隐士弟子”的身份确信不疑。
扯远了,再回到睡觉这个民生大计上。本来听了庄华的说辞,山庭委婉的提出,两人可以在床上挤一挤,也勉强够两人躺了,庄华立即提出反对,写道:“山庭伤势复杂,如此拥挤恐对伤愈不利,庄华实不愿因己误人,望山庭能成全吾一番情谊”。
这一句话下来,山庭再无推让之理,只得抱着歉意与感谢,睡在了床上。
而庄华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计较什么男女有别,但是她是真心不想暴露,虽然同睡一床她不脱衣服也没有暴露的可能,但终究还是越保险越好,就像在枪林弹雨的战场,谁也不介意坐在防弹车里的同时再穿上防弹衣。
在这个山脚下的小村子里呆了两天,确定山庭的身上的伤口没有恶化,两个人再次启程了。
只不过这次启程,多了一个成员,一头精神抖擞的毛驴。
清晨的阳光撒满宁静的村庄,祥和而又朝气蓬勃。
一身青布长袍头上无发的庄华牵着毛驴的缰绳,等着已经隐约可看清面目轮廓的山庭在套在毛驴身上的板车上坐稳,两人一同向身后赶过来送他们的村民深施一礼。
村民们赶忙频频鞠躬回礼。
山庭大声地向村民们说了些什么,庄华言语不通听不懂,但却也感受到山庭语气中的感激。
最后,在村民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山庭喝了一声口令,毛驴四蹄踢踏拉着板车缓缓前行,庄华纵身跳上板车,手里拉着缰绳控制着方向,不消一刻,驴车便消失在地平线。
转眼,日头东升,就快要升到天中央了,一辆驴车不快不慢地在林间小路上欢快地行驶着,车上一个形容凄惨靠坐在行李上的人正在一字一句地教着坐在车前头拉着缰绳的光头“少年”说话。
这正是庄华和山庭两个人。
庄华受够了言语不通的憋屈,于是今日出发前硬着头皮请求山庭教她说话,山庭似乎并不惊讶,很痛快的答应了,反倒是庄华小吃了一惊。她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这个地方的话呢,没想到山庭竟然丝毫没有疑问的就答应了。
她哪知道,山庭早就对她之前编造的那番来历深信不疑了,附加的为她种种格格不入的举止套上了合适的解释。
庄华在山庭耐心的教导下正反复练习着“山庭”两个字的发音,可是好像总有些偏差。
庄华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颈侧。这是她的习惯,窘迫的时候就会去摸脖子上的项链。
可是这一次她摸空了,光滑的脖颈上空无一物。
庄华心里一紧,忽然想起脖子上挂着银锁的银项链已经同银锁一起,跟村长换了驴车还有她和山庭两人的衣物、干粮、若干刀钱,心里放松下来,连带着说不清的失落。
那只银制的长命锁是她周岁时父母一同送给她的礼物,后来她七岁的时候父母离了婚,可这只银锁却陪伴了她二十八年。那上面的每一条纹理她都一清二楚,而时不时的摸摸脖子上的银链已经成了习惯。
她果然是不愧“冷心冷肺冻伤胃”这句评价。身上有好几件可以置换的东西,只因为银锁的价值正适合换这些东西,别的太亏,就真的拿它交易了。
“庄华?”山庭还略带着沙哑的温润嗓音响起,庄华回神看去,正对上山庭担忧的目光。
庄华此时已经能听懂山庭叫她的名字了,感受到山庭的担忧,庄华微微摇头,组织了一下还不太熟悉的语言,道:“某,无事。”
山庭眼中的担忧并未消去,庄华无奈的努力控制表情及时的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忽然,庄华想起了一首儿歌,张口用汉语普通话朗诵起来:“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
山庭听着庄华口中陌生的语言,平仄起伏的发音,看着庄华已经明朗的目光,莞尔一笑。
为什么歌用念的而不是唱的……话说,庄华回告诉山庭她五音不全么?反正山庭也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