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华真心不愿意和朝廷的事情再扯上关系,可惜从她穿越而来的那一天,遇到山庭的那一刻,就注定脱不开了。
璋梁王柏缇让她练兵,除了真心虚,也不乏担心再次入君之瓮的缘由。
为什么突然让她来练兵,难道璋梁军中还缺少能人智士么?
当初她还是上卿的时候,在璋梁与柏缇等人夜谈之时,就提及了天下大势,六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迟早是要爆发的,平静的水面下暗藏波涛。
按理说,肇国兵强马壮,几十年来无敌手,打起仗来并不惧他国。这种情况下柏缇来找她练兵,庄华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柏缇意识到了肇国被胜名所累,自视过高了。
炀国的前车之鉴在前,怎能不让人心惊啊。
他要给肇国将领找一个对手,一个能当对手,既不会打击到肇国自信心又能激起肇国兵将斗志的人来当对手。
庄华无疑是躺枪了,正符合柏缇心目中的人选。首先甭管庄华名声好赖,她在璋梁上层确实很有名,庄华败了理所当然,柏缇再找别人就是。庄华胜了,正好达到激发斗志的目的,无论怎样,都不耽误柏缇的计划。
“枪打出头鸟,还是专挑软柿子捏?”庄华放下手里的笔,想到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大概是……柿子树长得太高了。”庄华总结出一个满意的答案,然后继续奋笔疾书。
演武过后的第六天,一直闭门谢客的庄华出门了。迁府彦泽之后,庄华首次到璋梁王府拜见璋梁王柏缇。
这无疑是一个很惊人的消息,无论对于柏缇还是其他璋梁大臣。
方才还人声不绝的议事大厅里突然出现了寂静一片的诡异情况。
柏缇也只是怔愣了一下,便道:“宣。”
庄华进入议事大厅的一刹那,所有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到她身上。
一如半年前她还是“上卿山庭”时觐见柏缇那样,庄华只是站在厅中,风轻云淡地向柏缇躬身拱手,淡淡道:“庄华拜见璋梁王。”
庄华的“真实身份”在场的大臣都知道,所以见怪不怪,对于庄华拜而不跪也没有哪个多嘴的出来指责。
当然,除了柏缇和少数几个人,别人只知道这人是“前左相山庭”,以异术得肇王宠信,如今又改名换姓与璋梁王交往甚密。至于其他事情,庄华自己不说,柏缇又不是闲得无聊到处宣扬,自然无人知晓。
柏缇对庄华说道:“免礼。”
“喏。”庄华直起身子。
“不知庄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柏缇问道。
没事,就是过来看一看。庄华真想就这么说了,丫个大鸡蛋的,明知故问。
“庄华得王爷赏识,前来彦泽,近一月来一策不出,寸功未建,实感愧对王爷赏识。前几日与王爷同往城外校场,一观新军演武之后,在下几日不出,特意整理出一套练兵之法,今日前来,正是想请王爷许在下一支军队,实行在下编纂的练兵之法,以验成效。”
庄华的话说完,就像在热油里倒了一碗凉水一样,炸开了锅了。
“荒唐!你一竖口小儿,怎能领得军队,国之利器岂容你这等小人轻辱!”一个看上去快要六十岁的老臣站了起来,怒斥庄华。
这位老大人一站起来,其他人也不说话了,看样子这位老大人相当的德高望重了。
柏缇也不发一语,看样子是两不相帮,只当裁判了。
庄华眉头轻皱。倚老卖老外加人身攻击,要是平常,庄华就算了,又没少块肉,随他说去吧,有本事咬她呀~可是今天不行,她可是来“争取”练兵的,必须寸步不让,于是庄华先是对这位老大人拱手一礼,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哪一位?”
伸手不打笑脸人,庄华如此尊敬姿态,要是那位老大人再口出厉言,就显得下成了,“老夫老夫璋梁司徒,陶厉。”
原来是君雅的顶头上司,庄华眼神朝君雅那瞟了一眼,君雅正向她投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庄华眉稍微挑,一个眼刀飞过去。
这一互动柏缇自然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有些不爽。庄华来了之后还没正眼看过他这个正主,即使说话也是低眉垂目,一板一眼的,却和君雅的互动如此生动。
柏缇周围气压随着心情降低,身边的人也感到了压力,全都心下一凛,不知璋梁王是对庄华不满还是对司徒陶厉不满。
庄华直面柏缇,也是心头一沉,心道伴君如伴虎,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位主儿。
即使直面压力,庄华还是要说话的,“原来是司徒大人。不知司徒大人可是对璋梁之军不放心?”
陶厉一捋花白的胡须,不无骄傲的说道:“璋梁军皆由老夫一手带出,抗击戎狄三十余载未尝败绩,何来不放心之说。”
庄华道:“如此,大人是对在下不放心?”
“当然!”陶厉道:“如此良军岂能交予你手,岂不毁了老夫的心血。”
庄华状似了然道:“原来如此。在下还以为司徒大人是怕在下练出来的军队胜过大人,才不肯同意在下练兵,却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陶厉捋须蔑笑道:“你这小儿,如此粗劣的激将法,老夫心智不缺,会上你的当?”
庄华一本正经道:“言过其实,方为激将之法,在下所言为实,何来激将一说。”
陶厉懒得再与他眼中这等强词夺理之辈废话,直接对柏缇说道:“王爷,此人口若悬河,却字句无实,还请王爷将踏逐出王府。”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轴货庄华。庄华也面对柏缇,拱手道:“在下愿立军令状,三个月之内,必定能练出一支能胜过如今璋梁军任何一支军队的军队。”
“好大口气,年轻人,大好年华何必拿性命开玩笑。”陶厉“好心”劝道。
庄华转而向陶厉说道:“不知大人可愿与在下打赌?”
“你有何值得老夫一赌的。”陶厉并不接赌。
“就赌在下去留。”庄华知道这位老大人对自己的性命不感兴趣,便换了一个这里大部分人都感兴趣的筹码。
这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尚不及插言的柏缇却是脸色一沉。
几乎所有人,除了几个与庄华交好的,都对庄华这样一个存在觉得很不妥。于璋梁无用不说,还与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牵扯不清的,实在让人忧心。
好吧,知道去年洪灾之时的防疫之法是出自这位改头换面的“前左相山庭”,但岐黄之求只是小道,家国大事岂是儿戏。
如今庄华主动提出去留之事,看来“他”也不是不知道大家对“他”的看法,既然“他”主动提出,也免了他们费脑筋了。
方才“他”说立军令状,陶厉不应,那是考虑到这位亦主亦徒的璋梁王的心情,若是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的生死而影响了君臣之间的感情,未免得不偿失。如今庄华改口以去留做赌,正中陶厉下怀。
“老夫应了。你说,如何赌。”陶厉道。
庄华道:“由我领两千人军队,司徒大人选一人领一千军队,三个月之后演武对阵,我败,离开肇国,从此不再踏入肇国一步。对方败,即是司徒大人败,我要司徒大人请王爷下令向全军实行我的练兵之法。不知大人可愿与我赌。”
两千人对一千人,这样成倍的悬殊非但没有让陶厉皱下眉头,反而痛快的答应了,“好!年轻人,老夫与你赌了。”
“请王爷恩准。”
“请王爷恩准。”
庄华和陶厉干脆利落地异口同声向柏缇请示道。
你们都说完了,还想让我说什么?柏缇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无奈之感。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顺其自然。
“准。”一字出口,柏缇目光凝重地看了庄华一眼,其中深意不为他人道也。
庄华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她这么做不就是在逼柏缇表态么,职场大忌啊大忌。
陶厉得到柏缇同意后,直接当堂点了一人作为庄华的对手,“陈居。”
庄华一看,冤家路窄,这个陈居正是前几天演武时的将领。
陈居出列,看也不看庄华一眼,对柏缇躬身施礼:“臣,赤骁骑先锋前军校尉陈居,愿与庄华对战。”
柏缇点点头:“准。”
庄华这时说道:“王爷,在下练兵之法与以往练兵之法有异,所需物资亦不同,不知王爷可否下旨使人协同在下。”
柏缇闻言道:“不知庄华所需何物?”
其他人也是十分好奇,好奇“他”又要如何作怪。
庄华想了想,开口道:“初去正常军需,我要铁匠百人,木匠二百人,善织补的妇人百人,铁料、木材、皮革、布匹随时补足。”
这下又捅马蜂窝了,要这么多东西,要卷款潜逃吗?
“庄华,你勿要得寸进尺。”陶厉冷道,一双利目冷冷地瞪着庄华。
庄华不急不恼的说道:“司徒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查看账目,只要不干涉在下行事,与在下同进同出大被同眠亦可。”庄华本也没想瞒着谁,不介意多几双眼睛看着她。
“不行!”陶厉冷道。
庄华耐心也至此告磬,对柏缇一拱手,淡淡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权当在下从未来过。”说完,还不等柏缇说什么,转身拂袖离去。
就在庄华还有一步就跨出门去的时候,司徒陶厉的声音响起。
“庄华留步!”
庄华顿足转身,陶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柏缇拱手道:“臣请王爷,予庄华所提练兵所需。”
练兵之需……陶厉老大人抱拳的双手青筋毕露,骨结凸起。如果能用钱帛打发了此人,最好不过,如若不能,他陶厉的鞘中宝剑可没有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