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校场因其地处偏僻又地势复杂,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军队驻扎了,这里除了还有大概军寨的轮廓,许多设施已经年久失修。
破落的兵舍,坑洼不平的演武场,落满污物的水井,偌大的兵器库里除了进门处的角落里堆放着昨天庄华让府里下人送来的东西,以及四处散落着零星的残兵裂甲,空荡荡的让人一步踏进去都有回音。
庄华和陶厉在前面走着,后面只跟着陶培,其余人都在门口临时搭建的守兵营房里呆着。
陶厉看着满目疮痍,不禁唏嘘,“当年老夫初来乍到,也曾于此处练兵,不想如今此处已成了这番模样。”
跟在身后的陶培也是一脸怀念,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九年前那段艰难的岁月。
稚弱的璋梁王,当地世家的为难,吃紧的北方战事,那样四面环敌十面埋伏的情况下,当时的陶厉就在这里训练出第一批赤骁骑。
庄华则一言不发的陪同着两位老人在整个校场大概的走了一圈,往回走的时候庄华开口了,“陶大人,晚辈有一请求。”
陶厉重游旧地明显心情不错,道:“讲。”
庄华道:“晚辈考虑不周,所以想请大人帮忙召集一些泥瓦匠,将这里修缮一番。”
陶厉陶培一听来气了,“庄公子,你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任你如此指使差遣?!”
陶培从后面来的声音吓了庄华一跳,顿足转身,对陶培解释道:“这位误会了,明日起,我将封锁这里,以后凡是没有晚辈令箭者,不许擅自出入。所以,我需要一批可靠的人,但晚辈在此并不熟悉,所以才想要麻烦大人帮忙。”
陶厉皱起了眉毛,问道:“你要封锁这里,为何?”
庄华卖了个关子,没有回答陶厉的疑问,而是说道:“请大人也尽快指派监军来此,若是练兵正式开始,再进出西山校场就难了,到时得罪了监军,晚辈百口莫辩。”
“你到底要做什么?”陶厉又问道。庄华说的一切让他的好奇心达到,奈何,庄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说道:“恕晚辈得罪,此次练兵,除参与人员,一律保密,且泄漏训练情况者,将一律军法处置。”
陶厉道:“老夫也不能知道?”
庄华点头,“不能。”
“王爷也不能知道?”
“不能。”
庄华两次干脆不迟疑的回答让陶厉更是好奇了,又问:“那么监军呢?”
庄华答道:“监军属参与人员,当然可以知道,不过,若是监军泄密,也按照军法处置。”
陶厉点点头,如此严苛的规矩,一视同仁,有点样子了。
“老夫来当这个监军,你看如何。”陶厉语气平淡的说道,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不是一件差点吓尿旁边人的骇闻。
庄华:“……”
陶培:“……”
您别闹了……这是庄华和陶培的心里话。
看着庄华一副沉思的模样,陶厉不满道:“怎么,老夫来当这个监军委屈你了不成?”
实际上,庄华在严重发呆,陶厉一声呵斥算是拯救了脑海中神兽狂奔的庄华于濒傻边缘。
“……这是晚辈的荣幸。”脑子里高速运转的cpu告诉庄华,这是再好不过得了,毕竟这位陶大人的人品是信得过的,不必担心中饱私囊等问题。
庄华答应的爽快,陶培却出言阻止了,“老爷,请三思。您政务繁忙,再出任此处监军,未免……”
陶厉抬臂竖起手掌,打断了陶培的话,道:“司徒府的年轻人都不错,老夫也不能总在那个位置上,是该历练历练他们了。”尤其是那个君雅小子,身为少司徒,整日惫怠懒散,虽然从来没耽误正事,但是他看了就不爽,这下他要离开一段时间,看那小子还怎么偷懒。
远在司徒府里处理公务的君雅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抬头看着门外晴好的天气,君雅一时摸不到头脑,这背后隐隐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庄华看监军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于是立马提出了她今天请陶厉来这的真正目的,“陶大人,晚辈今日是想跟您借兵。”
陶厉闻言又是疑惑,“借兵?”
庄华怕他误会,没看陶培一直在放冷气么,立即解释道:“只需二百名精锐即可,就像今天大人带来的侍卫,不知可不可以?”
陶厉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庄华,冷道:“借兵有何用?”难道想充数到新军军队里?
陶厉最是不喜这样弄虚作假的事,“他”竟然敢提到面前来说,是自己脾气太好了吗?
“非也。请陶大人听晚辈说完。”意思就是别断章取义,咱还没说完呢。庄华说出自己的意图,“在下不熟军中事务,亦无人脉,练兵之事,还需有人协助。晚辈借这二百名精锐,是为了充当教官,并不算在新军之中,只需以我之法训练新军即可。练兵期间作为教官的所有开支都算在军需之中。”
陶培冷笑道:“庄公子打的好主意,如此一来,之后的对阵你若是输了,也罪不在你,而在我家大人。”
庄华道:“故而,晚辈封锁了这里,亦不会泄漏教官的来历,大人又是监军,不必担心晚辈另有图谋。”
庄华的解释让陶培一张依旧带着年轻时俊朗模样的脸变黑了。这就是打脸呐,侧面说明了陶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正面说明了庄华心怀坦荡。
陶培敢拿他的人格保证,他看见陶厉有一瞬间笑了,虽然很快就收住了,但他还是看见了!
陶培老帅哥觉得自己的心森森滴伤桑了……大人呐,老夫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能笑!怎么能!!
陶厉和庄华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聊着正事,谁也没注意陶培老帅哥的哀怨。
“晚辈会先训练二百名教官一个月,然后再开始挑选新兵组军,开始训练。”
“如此一来,你练兵的时间只剩两个月。”
“若是能成功,一个月也够,若是不成功,一年也不够。晚辈早已孤注一掷,多谢陶大人关怀。”
“哼,老夫只是以监军的身份提醒你。”
“是,陶大人并非关怀晚辈,只是提醒。”
“小子!你笑什么!”
“大人看错了,晚辈没笑。”
“狡辩!!”
“大人说的是。”
“……”瞪眼的陶厉老大人。
“……”一副严肃脸的庄华。
“哼。”陶厉一甩脸,蹭蹭蹭地大步离开了。
庄华觉得,这位司徒真可爱啊。回头看着似乎还沉浸在哀怨中的陶培老帅哥,庄华提步走去。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两个老的就是两个宝,一个都不能忽略。
柏缇派人去请庄华来王府,他想知道庄华的想法还有计划,可派去的人却回报说,庄华一早就领着十几个护卫出门了,去了哪家里人也不知道。
柏缇觉得奇怪了,一大早的能去哪呢?没一会儿西城门那里就传来消息,说早晨庄华和司徒陶厉一同出城去了。
西山校场,柏缇脑海中一下子就跳出来这个地方。他就更觉得奇怪了,庄华和陶厉……一起去西山校场?这事要多怪有多怪,不过知道了庄华是和陶厉一起,也就放心了。
结果中午的时候又收到了司徒陶厉的折子,说他要亲自出任西山校场的监军,从今日起就住那了,顺便还提了一句庄华也留在西山校场不回城了。
柏缇难得的困惑了。
他立即使人请来君雅和毕昶,他觉得今天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君雅把这封陶厉送来的折子反复看了十几遍,不死心的又看了十几遍,终于确定上面看不出朵花来,才把它还给柏缇。
毕昶看着君雅皱成一团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笑声渐大,都穿出门外了。
往日君雅还总是笑话毕昶埋在公文堆里,累的跟狗似的,他今天终于可以笑回去了,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呐!!司徒大人,晚生崇拜您!
知道毕昶和君雅之间“恩怨”的柏缇并没有怪罪毕昶的失态。其实他也很想笑。
君雅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瞪了毕昶一眼,“王爷面前失仪,成何体统!”
毕昶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收敛了笑声,跟柏缇告罪,“臣失态了,请王爷恕罪。”
君雅牙根痒痒的,你敢不敢把嘴角抹平了再说啊!!!!
“下不为例。”柏缇轻飘飘地一句带过,而后言归正传,“庄华此举,不知是何用意。”
毕昶也恢复了往日严肃的面孔,正色道:“庄华心思奇特,臣只能猜测,此举一为消除他人怀疑,二来是找强援。”
他人会怀疑什么?怀疑柏缇会暗中出手帮助“相好的”。
强援是谁?正是司徒陶厉。有陶厉在,谁还敢为难“他”,谁不知道陶厉老大人最恨那些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敢在他面前给庄华下绊子,活腻歪了吧。
君雅补充道:“其中应该也有司徒大人的意思,他想磨练磨练司徒府的年轻官员。”
要说璋梁最年轻的部门,非司徒府莫属。除了司徒陶厉,其余官员年龄最大的不过四十五岁,少司徒君雅更是只有二十七岁。
恐怕,不止于此。
柏缇决定,改日亲自去西山校场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