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快不慢的行进着,庄华靠坐在马车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拿了一本书来看。
庄府离王府不说远,但也不是很近,乘马车大约有一刻钟的路程。渐渐地,庄华觉得不对劲了,她都看完一本书了,这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应该已经到庄府了,可是马车却一点减速停车的意思也没有,庄华问车夫:“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庄府?”
马车还在往前走。过了一会,车夫才回答说:“我带你去城外看看。”
庄华听这声音一惊,猛地上前撩开车帘,赶车的车夫正好回头,头戴一顶竹篾斗笠,一身粗布葛衣,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尊贵和战场征伐磨练出来的刚毅和冷峻。
“王爷?!”庄华惊呼出声。堂堂王爷来给她赶车,她是荣幸还是不幸呢……可不能让人看见,庄华想着就钻出了车厢,坐到车辕的另一边,抢过柏缇手里的长鞭和缰绳,说道:“王爷,在下来御车。”
柏缇也不反驳,只是说:“庄华知道我要去哪?”
庄华这才想起柏缇方才说要带她出城,可是没说去哪,于是问道:“不知王爷想要去哪?”
柏缇说道:“先出城再说。”
庄华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城门,道:“喏。”然后一扬长鞭,长鞭在空气中发出一声空响,马儿立即加快了脚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庄华看了一眼柏缇的打扮,说道:“请王爷先到车里。”一个车夫打扮的人居然坐在一边闲着,而她一副文人打扮居然在赶车,一看就很不和谐,让人起疑。
柏缇也知道不妥,应道:“好。”抬脚在车辕边一蹬,整个人蹲起在车辕上,转身撩起车帘钻进了车厢里。
马车到了城门,庄华把王府客卿的令牌拿出来给守门兵卒看了一下,就被放行了。出城门又往前走了好一会,柏提才从车厢里出来,坐回到车辕边上,对庄华说:“前面岔路口下官道往东走。”
“喏。”庄华看了一眼前面的路,远远地,官道的左边开出了一条路口,不像官道那般宽阔平坦,而是一条有着缓缓向下坡度阡陌小路。
马车在庄华的操纵下走到路口,下了官道。柏缇看着庄华,夸道:“庄华的御车之技不错。”
“王爷过奖,都是山庭教的。”庄华扭头看了柏缇一眼,“王爷,有山庭的消息了吗?”
柏缇摇摇头,语气凝重:“还没有。如果你说的没错邢乐在和你分开之后回到了炀国去追查山庭的下落,可是现在在炀国的布置已经恢复,却依旧探查不到邢乐和山庭的任何消息。”
庄华也知道,如果有消息了,君雅一定回来告诉她,一直没跟她提过一定是没有消息,可是刚刚正好说到山庭,庄华忍不住要问一声。这一问才知道,事情竟然已经这么复杂了。
“也许他们已经不再炀国了。”这是庄华能想到的最好的缘故。
柏缇却打破了她的侥幸,“如果邢乐是追查着山庭出了炀国,会在沿途留下暗记。但是没有找到任何邢乐留下的暗记。”
“所以,邢乐是,一进炀国,就被抓了。”庄华补充道,一字一句费了她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来,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可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事态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
庄华微微皱起的眉头让柏缇看着碍眼,他伸出手指按平了庄华眉心那不明显的突起,在庄华的惊讶目光中,柏缇正色道:“我已经下令监视戚将,从他的行踪里找出山庭和邢乐的下落。”
庄华余惊未定的躲开柏缇的手,扭头到一边,说了一声“哦。”就不再说话了。
柏缇不在意的笑了笑,“庄华畏惧我如同山间野兽,我就长得那么难看?”
庄华嘴角抽了一下,岂止野兽,简直堪比怪兽了,“王爷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在下自惭形秽。”她没说谎,柏缇是帅啊,但是也很可怕啊!
柏缇扯了扯庄华的衣角,“我都不称王道孤了,庄华直呼我名就好。”
庄华无奈扭过头,视线向下落到了柏缇捉着她的袖子的手上。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一爪子抓到底,连嘴里一层亵衣都抓住了,昨天一下子毁了她六件衣服,他还想怎样啊亲……还有,这样卖萌嫌疑过大的动作不适合霸气外露的王爷您老人家,是要闹那样?
“这与礼不合,王……”
“庄华还是要据我于千里之外。”
……她还能说啥,说是?没感觉到柏缇已经开始飚冷气了么。
“喏,王……柏缇。”真是不习惯,庄华觉得说出“柏缇”俩字的时候差点咬着舌头,鸭梨山大。
柏缇满意的点点头。他的名字经庄华之口说出来,独具一番韵味。以前庄华直呼君雅和毕昶的姓名的时候,他就像让庄华也直呼他的名字,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算是如愿了。
这就和庄华独特的口音有关系了,之前和山庭学的稍微带有靖国口音的通用语言,可是庄华总是带着汉语普通话的口音,所以靖国口音也没学得怎么像,只是不影响交流就是了。
到了肇国之后和商队在一起,商队中**部分都是肇国人,庄华和他们相处久了,口音就发生了变化,偏向肇国口音,但是依旧摆脱不掉骨子里说汉语平仄起伏的口音。
如此一来,庄华说话就带着一种奇特却让人感到舒服的韵味,庄华自己发现不了,别人又不会闲得无聊特意去跟庄华说“你的口音有问题”,就这样,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庄华不是说我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为何不愿看我?”解决了庄华对他的称呼问题,柏缇又开始追究庄华对他的态度问题了。
庄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在下还要御车。”她不是不爱看,是不敢看,看一眼少活好几年……在知道了柏缇对她的心思之后,特别是昨天柏缇的醉酒表白之后,庄华看着柏缇就发憷,想跑。
就像不想接受戚缙一样,庄华也不想接受柏缇。先不说她和柏缇之间的利益纠缠,就说柏缇控制着她的人身自由这一点,庄华就深恶厌绝。不是她不知好歹,非得要脱离柏缇的控制范围和保护,当初也算是她自愿和柏缇一起回来彦泽的,有人给房给地给钱的,庄华也是感激,可是她要出个城就一堆柏缇派来的护卫跟着,好吧这也不算什么,人身安全最重要么,除了队伍臃肿点,引人注意点。
可是有一次,她接到成圭县黄医官几经辗转才到她手上的信,说是已经研究出了能够治疗疫症的药方,特意告诉她一声这个好消息。
庄华那时候就想去看看这位老朋友,顺便散散心,毕竟曾经,走遍全世界也是她的毕生宏愿么,来到别的世界也不妨碍她这个计划,就算不能走遍这个世界的全部,在有限的范围内走走总可以吧,于是她就收拾好行装,带上四五个随从,乘着马车出发了。结果都出城一天了,被柏缇派遣来的护卫给截回去了。
庄华问为什么,她又没出肇国,甚至连璋梁都没出,也不让她去吗?
结果得到的答复是:“成圭与彦泽相距甚远,路途中恐君遭遇不测。”这不就是变相软禁么,庄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人家的态度这么明显,她要是还这么不识趣,快三十年的年纪就活到狗身上去了。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庄华珍惜生命,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她不想为了无意义的事情丢了性命。譬如在韶广救柏缇的那一次,她觉得柏缇存在的意义大于她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所以她义无反顾,有意义的事情她会不惜性命去完成。
骨子里,庄华是个有着传统的儒家思想的人,还有一些些的疯狂因子。也有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的原因。站在世界之外看世界,自然多了许多常人没有的洒脱和无谓。
庄华不会喜欢一个会软禁她的人。余光瞄了一眼柏缇,正好撞见柏缇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神。庄华默默的移开了目光,她想多了……这货就是一精分,她宁愿面对他那张冷冰冰硬邦邦的严肃脸。
“庄华要看就大方看,我不介意。”柏缇愉快说道。
我介意……庄华不想理这个人,大早上的就把她拐来城外还精分来吓她(╰_╯),但是不理不行啊,谁让她惹不起呢。
于是庄华应了一声“喏”看了柏缇一眼就把头转开了,说:“看完了。”
“……”柏缇。
之后的路途安静了许多,庄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本来就没什么话跟柏缇说,要是柏缇说一些公事她还能接两句,这种类似调戏的调调,原谅她接受无能,她跟他还没熟到可以互开玩笑的地步。
“转过这个弯就到了。”终于,沉默许久的柏缇又说话了。
庄华驾车拐弯。
眼前风吹麦lang,金黄色的丰收盛景惊艳了庄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