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华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看着对面站着的戚缙,戚缙也毫不回避的看着庄华,两个**眼瞪小眼的追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就这么任由气氛僵持着。
知道雁容端着水果进来,总算搅散了凝滞的气氛。
雁容把水果盘子一个放在窗边的方桌上,一个放在庄华的书桌上,然后瞥了一眼戚缙,“还傻站着干什么,那边不是有椅子,还要先生请你?”
她不知道,进来书房之后庄华就请戚缙去坐着了,只是戚缙没去坐着而已。
戚缙嘴角微挑,“雁容开口,不敢不从。”说完,就走到窗旁的椅子那坐着了,听话极了,仿佛刚才跟庄华较劲的人不是他一样。
雁容看没什么事需要她在场得了,于是对庄华说:“这个月的帐还没看完,我就不在这伺候了。”
庄华想留下雁容,因为她实在不是很愿意单独面对戚缙,不过好像没什么正当理由,这样无理的要求庄华提不出来,于是她只能说:“去吧。”
雁容福身告退,又只剩下庄华一个人面对戚缙了。
庄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久不在朝堂所以曾经的气势都没了的缘故,还是因为戚缙自身的气场变得强大的缘故,她现在单独面对他总有一种隐隐的压迫感,尤其是在她自觉得心虚的情况下,虽然不如柏缇给她的压迫感重,但是也不容忽视。
戚缙现在反而心平气和了,方才在门口时的心绪不定已经彻底不见了,他看着庄华,目光温柔而缱绻,他已经不需要在“他”面前遮掩,他的心意在佳箩出现在庄府的那天一清二楚的摆在“他”眼前了。将近一个月的事件也让他想得明白清楚,不能,绝对不能放手,尤其在下定了决心却不能见到庄华,被王府的一墙之隔阻挡的时候,戚缙的决心就愈加坚定。
王府,柏缇。戚缙的目光闪过一丝晦暗,脸上的表情却是丝毫未变。
庄华被戚缙看的发毛,深深地怀疑她想跟戚缙谈一谈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戚缙明显不在常态啊,但也不能就这么谁也不说话直到天黑吧,作为主人家,庄华只能先开口,说点啥呢?
“这么长时间不回益康,不会出乱子吗?”庄华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话题。
“现在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我在不在那都没关系。”戚缙回答说。
“可是你一直呆在彦泽,没事吗?”庄华本来只是想找话题,可是问出来之后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彦泽可是柏缇的主场,戚缙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外人长时间滞留在彦泽,会不会引起柏缇的疑心?
庄华看了戚缙一眼,还是说,戚缙真的另有打算。
戚缙脸上的笑容扩大,仿佛在嘲讽着什么,让庄华恍然以为是唐启。
“先生是为我担心,还是为璋梁王担心?”
庄华一愣,有些不明白戚缙的意思,但立即她就反应过来了。
“我是个闲人,本也不该多管闲事,还请戚公子见谅。”庄华淡淡的说道,当初柏璜想杀她的时候她也没如何有过多的反应,误会什么的,只是由于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所产生的衍生物,她不会愤怒也不会失落。
以她与戚缙的熟识程度来说,解释都是多余,戚缙从心里就不信任她才是根本。庄华想,自己恐怕也是不信任他的,不然自己付出了信任对方却不信任她,她定会愤怒和失望,因为自己没有付出,所以没有得到也就没有什么可气愤的。
戚缙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话,出任益康太守以来,他面对的都是对手,所以习惯了压迫和质疑,一时没回过来弯,竟然就以这样对待敌对之人的态度对待庄华,实在是大错特错。
“是我多心了,先生勿怪。”戚缙放软了语气,夹杂着些许祈求。
庄华摆摆手,“你要是不多心,我反而会觉得你没长进。”想通了自己和戚缙之间的隔阂,庄华也就没什么心虚了,气势回归,和戚缙势均力敌,“一方之主,若是轻信于人,必定不不长久。”
戚缙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找不到症结所在,应道:“先生说的是。”
庄华语重心长道:“我有一言,想要奉劝于你,莫要嫌我话多。”
戚缙道:“先生请讲。”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在彦泽停留的时间太长,该回去了。你若不听,我亦不会话说二遍,你且自己思量。”庄华这么说自然有私心,她面对柏缇已经压力山大了,戚缙又来凑热闹,她快撑不住了……不过也有为戚缙考虑,柏缇当初会以一县之地作为条件与戚缙合作,在庄华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了解看来,柏缇无非是为了保存实力,并非是因为无法可寻,而且在明知道戚缙的身份还和他合作,庄华想应该是为了将来给炀国添堵,所以,若是戚缙在柏缇的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的休养生息还好,万一戚缙有什么异动,柏缇一定会第一时间消灭戚缙这个隐患。
所以不管戚缙是什么目的,长时间的呆在彦泽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完全可以让手下的人悄悄地完成,何必亲力亲为。
除非……庄华脑子里灵光一闪,却什么都没抓住。
戚缙笑道:“先生是在担心我?”
“我只是不想朋友出事。”戚缙的问话打断了庄华的思路,转移了注意力来回答他的问题。
朋友,戚缙默念了一遍,笑了笑,“原来在先生的心目中,戚缙是先生的朋友。”
“难道不是?”庄华反问道。
“我却想做先生的知己。”戚缙起身来到庄华对面,隔着书桌直视着庄华,目光带着不可忽视的侵略性。
“道同志合是为知己,我之志向乃是闲云野鹤,周游山水,戚公子可能与我志同道合?”庄华也站了起来,目光毫不回避的直视着戚缙,一片淡然和不可动摇的坚定,气场丝毫不逊色于已经比她高的戚缙。
戚缙缓缓地伸出手拉住庄华的衣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要报仇,等我报完仇,就可以和先生志同道合了。”
庄华摇摇头,“你有你的牵挂,我有我的牵挂,我们都放不下。”
戚缙不自觉的抓紧了庄华的袖子,“先生的牵挂是谁?璋梁王?”
庄华觉得戚缙有些难以沟通,不提璋梁王还好,一提起来庄华不由得心生烦躁,皱眉道:“与璋梁王又有什么关系?”
庄华的不耐却被戚缙理解成另外一种含义,目光一暗,松开了手,“先生的牵挂既然不是璋梁王,不如随我一起走吧。”
庄华心想她倒是想走,但是走不了,即使走得了,也不想跟戚缙走。“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庄华问道。
戚缙的骄傲让他不能在庄华明确拒绝了他之后再说出表白心意的话,他看着庄华,目光深幽,“我会比璋梁王待你更好。”
“我的财产足以养活这一大家子,与璋梁王没什么关系。以后也没有,戚公子勿要再说如此折辱我的话。”庄华是真的生气了,她现在的财产确实跟柏缇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都是她在韶广当左相的时候肇王的赏赐和正常的官员食禄,这个阶段她的财产完全和柏缇没关系,给柏缇做事连工钱都没要,完全自费好吗。
搬到彦泽之后,宅子是柏缇硬给的,实际也是软禁她的工具,没见哪个犯人的牢房是属于犯人的私人财产,而柏缇给的那些多于肇王赏赐的田产和庄子什么的,她都一一的通过君雅还回去了。
所以目前庄华与柏缇的关系就是牢头和犯人,一点点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的关系,而且这个“犯人”除了住,衣食行这三样完全是自给自足……时常还得被揪去充当一下靶子、出头鸟等高危角色。
所以戚缙说得好像庄华被包养一样,庄华怒了,还是平常那样面无辨清,却让人感觉到有压迫感。
跟戚缙的谈话不欢而散,庄华很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了,戚缙只说了一句“明天我还会来拜访先生。”就干脆利落的走了,留庄华一个人生闷气。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庄华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的冷着脸,呆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雁容端来饭菜,劝道:“先生别生气了,易只是年轻气盛,惹怒了先生,先生权当小孩子做错事就罢了。”
雁容只知庄华和戚缙不欢而散,却并不知为何不欢而散,庄华心里无奈的叹气,她还不至于因为那么一点小事生气到现在,其实说出那一番辩白之后庄华的气就散了,她只是借故让戚缙离开罢了,她心情不好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戚缙的事。
这孩子不知怎么想的,非得把矛头指向柏缇,拜托,就算没有柏缇她也不会接受他好吗。
可这能和雁容说吗?说了也没用,徒增一个人的烦恼。
庄华缓和了脸色,对雁容说:“你家先生是小肚鸡肠的人吗,我是在想别的事。”
雁容在窗边的方桌上摆好饭菜,把庄华请到那,递上筷子:“既然不生气了,吃饭吧。我看先生在王府住的这些日子可又瘦了。”
庄华接过筷子,看着桌上颜色丰富的菜肴,心情好了点。管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