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黄老大夫和庄华就一直埋头在实验当中了,事实上他们也只有两天时间了,因为司钧已经连一点水都进不下去了,整个人已经脱了相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时间再久就只剩死尸一具了。
前面所有的实验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就差最后一步,用司钧所中之毒一样的毒药来做实验。
在实验对象上,庄华和黄老大夫产生了分歧。
“我还是不同意用人来试药。”庄华语气坚定,跟面前白眉倒竖的黄老大夫大眼瞪小眼,寸步不让。
“那你说,用什么来试药,这个东西还的告诉我中途药效的变化!”黄老大夫拿着的药杵在庄华面前上下挥舞,仿佛下一刻就会砸在庄华面无表情的脸上。
庄华也无力反驳这个了,但是她还是不同意,不是爱心泛滥也不是什么人道主义,而是庄华这个伪愤青从人体试药想到了当年日军在中华大地上种种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心理上就接受不了。
这不是普通的临床药物测试,而是毒药啊,就算这个世界人命不值钱也不能这样糟践人吧!庄华若是不知道就算了,她又不住海边,管不了那么宽,但是她知道而且还是直接参与者,最最关键的是,这个办法是她提出来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庄华片刻无语让黄老大夫找到了有力的反击,“解药倒是不难,但是原毒老夫手里却只有一份剂量,难以再制出一份,以你我之前试验所得,解药又有分量十足,老夫有九成把握不会白白害了一条人命。”
“并不是十足的把握不是吗。”庄华的反驳略显无力。
“司钧一死,北境必定生乱,若是不以人先试药,害了司钧,因此丧命的就不仅仅是你一人,而是成千上万也许更多!一人与万千人比,孰重孰轻,庄华当真分不清吗?”
黄老大夫说的这些,庄华怎么不懂,长叹一口气,庄华转身出了屋子。她要出去透透气,总有两全的办法,她知道她不是在跟黄老大夫争,而是与事实相争。到底是良心重要还是大局重要,她很纠结,良心是她自己的,大局势肇国的,可是肇国的大局事关众多人的身家性命。
此也伯仁彼也伯仁。
就像庄华很久之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一群小孩在火车轨道上玩,五个孩子在正常工作的车道上玩,另一个孩子在废弃的岔道上玩。这个时候一辆火车驶来,如果他正常往前开那五个在正常车道上玩的孩子就会遇难,但是如果火车开到那条已经废弃的岔道车道上,那个在废弃车道上孩子就会遭遇不幸,火车司机该如何抉择,是为了人数多的五个孩子而把车开到废弃车道上?可是那个守规矩的孩子岂不冤枉。那么正常行驶?可是那是五个孩子的性命,能熟视无睹么。
庄华现在就是火车司机……不合格的火车司机,嗯,还是半调子的那种。
双手捂脸,使劲搓了搓,直到面部皮肤微微发热,庄华才放下双手,仰头望天,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要是庄华原来世界的朋友们看到这样的情景,就会开始担心了,庄华这是要把力所不及的事情硬扛上身的先兆了。
良久,庄华又回到了屋子里,那个被不幸选中早早就被绑在柱子上的可怜人正惊恐的看着闪着寒光吐着毒药的匕首朝他靠近,就在锋刃快划到他身上的时候,庄华喊了一声:“慢!”
黄老大夫无奈的制止了自己的弟子,对庄华说道:“老夫还以为庄华想明白了。”他对庄华这个年轻后生像对待弟子子侄一样,庄华的顾虑他也明白,因为他是一个医者,只会救人从未以医术害过人,如今让他亲手做这等有违天道人和之事,他也是心中无比纠结,但是事有轻重缓急,黄老大夫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但是他却不希望庄华因为此事留有心结,所以顺了庄华的意,没有继续下去。
庄华来到黄老大夫面前,说:“黄老,庄华想明白了。”庄华绕过黄老大夫来到那差点被是要的人面前,问道:“你可有家小?”
那人余惊未去,只是讷讷的摇了摇头,有恍如疯癫一般用力的点着头,涕泗横流在脸上糊成一团。
庄华也懒得去辩真假,又问:“想活吗?”
那人点头,发髻都要散了。
庄华回头对黄老大夫说:“他想活。”
“庄华……”黄老大夫有一瞬的失望,庄华如此这般妇人之仁,实在不似大丈夫所为。
庄华说:“司将军也想活,他也想活。出身贵贱,智慧高低已经由不得选择,黄老,舍一人救一人,我心有不忍,也许这同情于此时十分不合适……”话还没说完,庄华便从黄老大夫那个拿着匕首的弟子手上夺过匕首,脱了左手上的手套,解开包扎在手上的绷带,吧锋刃上的毒都蹭在撕裂开的伤口上,淡淡的血色然在匕首的刃上。
在场所有人都被庄华的举动吓得呆若木鸡,几个心理素质差的甚至嘴巴张的都快裂了,别说鸡蛋,就连鸵鸟蛋也塞得下了。
那匕首上涂的是什么,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庄华居然就这么淡淡然的涂在了未愈合的伤口上。
找死么?
黄老大夫指着庄华半晌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
庄华扔了匕首,从容的把手包扎上,说:“但是如果事事都能计算出价值高低,做人还有和趣味呢。”
黄老大夫气急,眼前一黑险些倒过去,幸好庄华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一步踏过去扶住了他,其他被庄华差点震死的人才反应过来围了过去。
把黄老大夫扶到坐榻上坐着,庄华一边黄老大夫抚着后背顺气,一边宽慰道:“我身体本就不好,幅度之后差不多与司将军此时的情况相近,如此实验结果更相近,于司将军有益,而且您不是说过,九成把握,很高的。”
黄老大夫半晌才说出来第一句话,“胡闹!胡闹!”
庄华赔礼认错:“黄老说的是,绝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你还想有下次!!”黄老大夫的唾沫都要喷到庄华的脸上了,庄华后退着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不敢有下次。”
庄华有点委屈,到底谁是受害者啊?!
黄老大夫也懒得跟庄华再扯皮吩咐众弟子:“马上,熏上解药!留四个人,其他人都撤出去。”
庄华不敢招惹这位愤怒的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黄老,还是等毒性扩散之后再说吧。”
黄老大夫鼻孔里恨不得喷火,“扩散?!就你这小身板,等毒性扩散了小命就没了!”
庄华想了想还是说:“再等等吧,两个时辰之后再开始解毒。我是清醒的,黄老您又在这,不会出差错的。大不了直接喝解药不是也来得及。”
“哼,方才用别人的时候你怎不说这些?”
“那人被逼服毒,必定心存怨恨,说不定要鱼死网破,又怎会配合。”
庄华的解释勉强说得通,黄老大夫黑着脸让人着手准备着随时开始解毒,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庄华情况不好的时候。
柏缇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庄华和黄老大夫相互对峙着坐着,黄老大夫脸色难看,庄华面无表情,手腕被黄老大夫按在三根手指下,时刻把着脉。
柏缇知道自己此时不受庄华待见,便也不去问庄华而是随意寻了一人问道:“黄老和庄华怎么了?”
被揪住问话的黄老大夫的弟子一脸古怪的表情,半天才回答出来,“庄华华先生他……自己服毒试药了。”
柏缇心里一沉,“服什么毒试什么药?”
“服的是司将军中的毒,为了试验解药的药效。”
柏缇只觉得心都要凉了,庄华,庄华。
那边的对话庄华和黄老大夫都听见了,庄华始终目不斜视的盯着窗外的天,黄老大夫则是有一瞬间幸灾乐祸的感觉,眉眼一挑,示意庄华看柏缇。
庄华视而不见,妈蛋,她现在也没想出来怎么解决面对柏缇这件尴尬事,黄老大夫你要不要为老不尊呐!
庄华没反应,柏缇却已经走过来了。
“黄老,庄华的毒还没解吗?”柏缇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波动,他站在庄华身后,视线落在庄华的少了一指被黄老大夫把着脉的左手上。
黄老大夫答道:“尚未,等第一次毒发之后再说。”
庄华只觉得身后的凉气越来越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募地,庄华双手缩成拳,额头上的青筋一下子冒了出来,控制不住的吭了一声,“唔……”
不同于任何外伤或是内伤的疼,像是身体里突然被急速制冷,硬生生冻裂了五脏六腑,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快速地一步步蔓延,能分明的感受到疼痛蔓延和对身体的腐蚀。
黄老大夫一直把着庄华的脉,怎能不知道庄华的变化,脉搏时有时无忽如擂鼓忽如浮絮,立马对众弟子说道:“马上开始解毒!”
柏缇则一步上前把因忍痛而僵硬不能动庄华扶了起来,庄华回头对柏缇说:“去,那……”伸出手指向屋子中间的高高的木板床。
这个时候也不是矫情的时候,有人就用,管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