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朱兰阁对面的遐雪阁,一人端坐阁中,一双桃花眼目光清冷,望着对面被流苏遮掩的人,淡淡开口,如同寒冰碎玉,“都准备好了?”
身后侍立的人立即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万事俱备,必定万无一失。”
坐着的人眉梢微扬,“孤最厌烦他人说万无一失。”
“小人失言,请太子殿下恕罪。”
“抓不到人,你就替了他的位置。”
“喏,小人谨记太子教诲!”
玉盘升空,湖面上的灯光越发明亮,周围的楼台上的灯光仿佛点缀,映衬着湖水如梦似幻。
突然,琴音在湖边响起,楼台上的观众循声望去,一艘小舟上点起了一盏灯,一小童站在船尾撑着船蒿,白衣女子坐在船头,膝上放着古琴,十根纤纤玉指拨弄琴弦,一串清音顺着指尖流淌出来,女子轻抬臻首,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映衬在灯光下愈发光彩照人。
庄华看了一眼船上的女子,就收回了目光。什么样的美女基本上都见识过的庄华实在对这名女子产生什么赞美之情,好吧,还可以夸奖她漂亮,身上还有那么一丝人工只在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但是说漂亮,不如雁容、玉娘,论气质,不如柏玉、程葳蕤,论清纯可爱,不如青繁、婉儿她们,那故作姿态的模样让庄华没什么胃口去欣赏,回头看自己两个随从,他们也不把注意力放在那女子身上,而是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庄华没有再看湖面,那片美景已经被破坏,没什么可欣赏的了。
美妙的音乐渐渐响起,庄华闭目养神摒除杂念,陷入深思。
这里的情况要比她想得复杂多了,本来要巧遇樊谷的,但是她到了后楼来,全是包间估计是没办法巧遇了,方才玉娘来也来得及问为何把她请来这里,就感受到了那道恶意的目光的注视,才意识到她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圈套。
玉娘应该是知道内情的,在敌我不明的时候,庄华谨慎的选择了闭口不言,不询不问,玉娘若不知情,她问也没用,玉娘若是知道,也不会轻易告诉她,也不能轻易离开,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轻举妄动是最不智的,故而庄华选择了等。
已经进行到第几首乐曲庄华不知道,只知道这已经是第三种曲风了,很熟悉的,是肇国的乐曲,庄华虽没研究过,但是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直觉中,庄华觉得这个圈套将要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公子,有人往这边过来。”随从低声对庄华说。
庄华点点头,“记住了,一会发生什么事,只要没对我们动手,就不要轻举妄动。”
“喏。”两个随从应道。
脚步声渐近,庄华都能听到一个人沉重的脚步裸在木质地板上“咚咚”作响的声音,脚步一乱,庄华猜,那人恐怕是踉跄了一下。
突然,一只脏污的手扒在了门框上,庄华眉头一皱,立即,大队人马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也闯入了庄华的耳朵,那就像赤骁骑的队列声音。
“呃……呃……”那只手的主人一下子跌进了朱兰阁,一身布满血迹的破烂衣裳,一头干枯杂乱的发遮挡着他的脸,让人看不清。
“公子……”身后的随从唤了庄华一声。
庄华淡淡扭头看了他一眼,“记住我说的话。”
前后不到几个眨眼的时间,一对是几个衣着统一的持剑之人闯了进来,一下子就擒拿住了那个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的人,那一身破布被抓的又裂开了更大的破口。
“啊——啊——!!!”
那人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仰起头狂吼着,露出脏污的消瘦脸庞。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震颤的不禁止庄华的耳朵还有庄华的心神。
抓着他的人从怀里摸出个瓶子,从里倒出一粒药就塞进了他的嘴里,两个人用力摁着他的嘴巴,迫使他把药丸咽了下去。
来抓人的那为首一人向庄华拱手施礼请罪,好像说了什么,庄华下意识的说了些回礼的话,然后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又迅速的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庄华恍惚的目视前方,眼中没有焦距,手里的酒杯被捏的死紧,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捏的裂开。
不知过了多久,庄华的目光逐渐清明,问身后的随从:“你们有没有看清被抓的人是什么模样?”
两名随从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那一身惨象,他们真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回公子,小人并未看清楚那人长相如何。”
“小人亦然。”
庄华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看来下次我该换人跟随了。”说完往外走去,两个随从一头雾水,只知道庄华怕是发怒了,不敢含糊连忙跟了出去。
一路不停直接出了珍兰坊,庄华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对车旁跟随着骑马的两个随从说:“你们想办法通知原锡来见我一面,记住,已经在华府出现过的人不许接触任何你们组织有关的人,我怀疑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车旁的随从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道:“敢问公子,是因为方才被抓的那个人吗?”
庄华没有回答直接放下了车窗帘。
那个人,那双眼,就算变成什么样庄华也能就认出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当初她没能逃出来是不是也成了那副模样?他是代她受罪……
庄华只觉得整颗心都悬在空中被烈火煎烤着,冰冷的火焰一下一下tian舐着她的心,刺骨冰冷,焦灼欲燃。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马上见到原锡,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他,让他去根据这一线索去探查出更多的情况。
在庄华凝重的心情的影响下,马车一路不停很快的就回到了华府。
夜色越来愈浓,一轮孤月悬挂在枝头,天地间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光亮。
庄华站在没有灯光的书房里,面前是没有紧闭的窗,窗外风声隔着窗户听得不真切,想一声声持续不断的叹息。
今夜的风有些大。
庄华纷乱的思绪中闪出这一句话在眼前。
“你不是说,无事就不要联系么,为何又主动叫我来?”原锡不知如何出现在这间门窗紧闭的书房,开口说道。
庄华没有因原锡的突然出现而吃惊,也没有因原锡似嘲带讽的话而生气,依旧一动不动像一棵钉死在地上的木桩,没有回头没有动作,若不是原锡能察觉到庄华的气息,原锡甚至会以为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的这个人是个死人。
庄华的反常让原锡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他来到庄华身侧,想看看庄华怎么了,他愣住了。
庄华面无表情的脸在隔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照耀下,目光迷离而又遥远,仿佛已经透过窗望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此情此景,原锡有种感受,明明庄华的脸是那样平静,但是他仿佛看到了她的心里在痛哭失声。
原锡向来不善安慰于人,特别是对一个没什么好印象的人,照他的性格,不嘲讽两句就已经是安慰了。原锡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了落在庄华脸上的目光,然后和庄华一起放空了视线。
这一站不直又过了多久,庄华暗哑着嗓音说:“我在珍兰坊见到邢乐了,他被人抓走了,你可以去查一查抓走他的人是什么人,也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邢乐,找到邢乐也差不多能找到山庭了。”
原锡眼睛一亮,“就是今日在珍兰坊在你面前被抓的那个人?”
庄华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说:“是。”
原锡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对,不应该显得这么兴奋,但是他确实不可抑制心里的激动,找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有确切的线索了能不让人激动吗。
庄华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声音,恢复了安静的书房让原锡有种即将坠入深渊的错觉。
原锡想马上去查探消息,见庄华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说不出安慰之语,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庄华的肩膀便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庄华瞪大着眼睛,直到泪意散去,一眨眼,干涩的双眼酸痛的不禁泪涌而出,庄华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次日一早,庄华在书房里醒来,就听院子里一阵嘈杂的声音,轻皱着眉头推门而出,只见门口一堆人正翘首以盼,她的出现仿佛给院子里的人都静了音一样,本来还叽叽喳喳说着话的人全都闭了嘴,看着她。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公子果然在这!”
人群一下子又哄闹了起来,庄华皱着眉,道:“清晨聚众喧哗,所为何事?”
管家看出来庄华不高兴了,连忙驱散了围观的众人,上前来对庄华说:“公子恕罪,他们都是因着一早找不见公子,所以才凑到一起,公子吩咐过不许擅入书房,故而大家才在门外等。”
庄华这才想起自己昨天确实没有交待过一声就躲到了书房来,不过,“等我需要那么多人?”
管家微微尴尬道:“这……程家长女还从没亲自上门请过人,故而大家好奇了些……公子放心,此等事绝不会有下次!”
庄华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您老人家也没见过是吧……
话说,程葳蕤这么早亲自来请她,会为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