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教给我别人不能教给我的。”柏承彦算是摸清楚了庄华的脾气,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除了徒惹庄华的厌恶之外没有丝毫作用,直说反而更容易得到庄华的欣赏和赞扬。
“若我以后不能再教你任何东西了呢?”庄华心血来潮,发此一问。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弟子必不敢忘。”柏承彦打蛇上棍的本事不赖,说话间已经自称为弟子了,庄华很是欣慰,特别想来一句,你无耻的样子颇有我当年的风采。
“别弓着了,我上次留的作业还没检查呢。”
柏承彦心中一喜,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先生答应收我了?”
庄华转过身去不看他,淡淡的说:“嗯。”
柏承彦高兴地冲过来一把抱住庄华的腰,喊道:“先生、先生!”
庄华被撞的往前跄了一步,反手把柏承彦从身上来下来,微微皱眉,“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柏承彦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婴儿肥未完全消失的半大少年的面庞上带着不同于往日的轻松和愉快,毫不在意道:“学生只是在与先生亲近罢了。”
“……尽量少与我亲近。”庄华故作严肃道,她这把老骨头前几天被撞的内伤还没恢复完呢,刚才差点被撞腰间盘突出。
柏承彦的少年心性仿佛被一下子释放出来了一样,向庄华吐了吐舌头,然后笑嘻嘻的说:“我不于先生亲近与谁亲近?”
“等你到了肇国,会有许多等着你亲近的人。”庄华说完,柏承彦的脸就沉了下来,“先生也在嘲讽于我吗?”
庄华不知如何惹到了他,微微皱眉,道:“别与我打哑谜,我没必要刺激你,有话直说。”
柏承彦闷闷不乐的说:“我不愿去肇国,因为我知道在肇国,有很多璋梁王的儿子,但是在白府,只有我一个主人。”
庄华明白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在肇国柏承彦一个孩子没有母家,没有亲信,虽说他身为柏缇的儿子在靖国很危险,但是这十几年来都没出什么问题,只要日后无人揭破,其实柏承彦呆在靖国比去肇国安全多了。
天家无亲,权利和地位自古以来都是争夺的主题,柏承彦有着这样一个身份,他争不争也不由得他说了算。
就像当年的柏缇。
景硕三十七年年末到三十八年年初的那场三王相斗,庄华至今记忆犹新。多少儿郎死于那场内斗之中,血染城壁,烽火连天,惨烈而又荒唐。
庄华叹息一声,伸手按在柏承彦的头顶,轻声道:“人不能选择出身,但是可以选择未来。不要说这个身份禁锢了你,委屈了你,这乱世之中,每日为温饱而奔波劳碌的人多如蝼蚁。”即使在和平年代也是这样。
庄华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一看到有那种富家少爷犯中二病说什么“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恨我的出身!”神马神马的,庄华都会有一种想要冲进电视里抽那人一个大嘴巴子的冲动。
谁逼你了是怎么的,有能耐净身出户啊,别用你那该死的出身带来的福利丰富你贫瘠的人生啊!庄华不鄙视有追求的人,但是对于那些喊口号喊出血,却没有任何行动的人深恶痛绝。
柏承彦点点头,“我都知道,我只是不甘心。”柏承彦抬头看着庄华,“先生,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庄华的脑子里下意识的浮现出妈妈的脸,虽然多年不见,但那张脸在记忆里依旧清晰如昨日分别。眼眸微微敛下,问柏承彦:“怎么突然问这个?”
柏承彦伸手拉住庄华的左手,冰凉的感觉让柏承彦的手指微微一僵,但马上就放松了,庄华本想挣开,但是对上柏承彦那带着祈求之一的一双眸子,就心软了,任他拉着。
柏承彦眼中闪过一丝开心,然后情绪募然沉降下来,说道:“我不记得我的母亲,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府里的老人说,我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他派人送进了府,没人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就好像我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一样。”
庄华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情,柏缇为什么不让孩子和母亲呆在一起呢?
“这两年我派遣人手四处查探我生母的消息,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谁知道来了个父亲却是靖国的死敌肇国的王爷。”柏承彦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还有一股莫名的悲哀,这种情绪出现在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脸上,让庄华十分的不舒服,她伸手我在了柏承彦的眼睛上,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为何不要你,或者你的父亲为何不要你的母亲?”转移话题什么的,庄华最在行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柏承彦拨开庄华挡在眼睛上的手,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无非是我母亲身份卑贱,他嫌弃罢了。”
如果是别人,这个理由倒很有可能成立,不过,柏缇么……
“你知道起其他几个兄弟的出身吗?”庄华问了一句。
柏承彦道:“无非是朝臣贵女之类的人,她可是大名鼎鼎的璋梁王!”柏承彦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神色之中带着那么一丝崇拜,但庄华却是看得明白,但是她没有点破,万一这小孩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你其他几个兄弟的母亲,都是王府里的姬妾,出身都并不显赫,你父亲的府中,至今没有娶妃,连侧妃都没有。那些孩子,也都是一出生就被抱走,那些姬妾恐怕终此一生也再见不到自己的孩儿。”庄华说道后面神色有些不忍,为那些女子,可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吧,人命如草芥,女子的命更是草芥都不如,随人摆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留下。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的身份是个男子,还是一个颇受器重赏识的男子。也在一次的在脑子里给自己要上一个紧箍咒,不要暴露自己是女子的事情,否则后果不堪预料。
柏承彦被撞透露的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怎……怎么会?他们……都和我一样?!”
庄华道:“我也是听别人说来的,不过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是你父亲身边很有身份的人,想来应该是真的。”
“他为何要这么做?”柏承彦问。
“我只是你父亲手下的一个食客,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庄华道:“这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柏承彦的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良久,他放开握着庄华的手,退开一步拱手向庄华又施一礼,“谢先生开导。”
庄华嘴角一抽,这就是开导了?也对,当你倒霉的时候发现有人和你一样倒霉确实会心情好很多啊。庄华坦然的受了这一礼,道:“日后你总归会回到肇国,骄纵的性子收敛一些,先出头的椽子先烂。”
柏承彦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道:“弟子现在这样不好吗?”
庄华没有错过柏承彦的失望,右手食指屈起在柏承彦的脑门上敲了一记,“收敛一些就好,孺子不可教也。”
柏承彦惊讶的看着庄华,“先生你……知道?”
庄华点点头,“我曾经也这么做过。”就是下场比较惨罢了……往事不要再提。
柏承彦像是找到联盟有一样,窜到庄华面前,说:“先生给我讲讲你在肇国的事情吧。”
庄户微微皱了皱眉,“没什么可讲的,很无趣的。”
柏承彦板下脸来,“我不信。他喜欢你,但绝对不会只是因为先生出色的姿容,定是因为先生的经世之才。”
庄华被柏承彦噎住,道:“你怎么就断定我有所谓的经世之才?”
柏承彦看着庄华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先生,虽然我很佩服你,但是有时候你真的很笨。”
庄华被损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教给我的东西这时间还有第二个人会吗?你行事作风还有第二个人学的来吗?”
庄华一直以为自己融入的很好,道:“有么,我挺低调的。”
柏承彦翻了个白眼给庄华,“先生,不要误读低调这个词。误人子弟是不对的。”
庄华叹气道:“原来我拽到没朋友……”
庄华又在犯二,柏承彦已经习惯了庄华时不时的不在状态,做一些很奇怪的举动,好在庄华不是时常都这么不靠谱,所以柏承彦对这个老师还是很满意的。
悦朗手下的半是速度很快,第二天一早,庄华让做的轮椅就完工了,而且还艺术加工了一番,一杯扶手上雕刻着着精美的花草,轮子外沿用铁皮包裹,为了防滑还钉上了一颗颗钉子。
管事眼中闪烁着激动,道:“不知这轮椅做的可对,还请先生验看一番。”
庄华转着圈打量了一遍,最后还亲自坐上去,推动者绕着屋子走了一遍,道:“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多了,轮轴没有丝毫的滞涩之感。”
管事说:“那……此物……”
庄华说:“劳烦管事去请你家公子来一趟,我想给他个惊喜,所以请不要告诉他我为何请他。”
“小人这就去。”管事带着人就离开了庄华的房间,柏承彦来到庄华身边,扶着轮椅椅背,道:“还从没见过长了轮子的坐榻。”
“这叫椅子。”庄华就正柏承彦的叫法。
柏承彦没有在乎庄华的纠正,道:“你就要拿这个巴结悦朗?”这不是又在打人脸么?
庄华自己推着轮椅转了个圈面对着柏承彦说:“我巴不巴结他是我的事,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不能混为一谈。”
“歪理邪说!”
庄华也不解释,对付想悦朗这样的态度不明的人,正常的套路都不好使,所以干脆就不必理会他怎么想,反正也揣测不到,何必非那心思。
悦朗坐在方榻上被四个壮汉抬到了庄华的屋子,一进门,就看见庄华坐在一个长着轮子的小小的榻上,“他”手推动者轮子外的扶手,那榻就行到了他的面前。
庄华坐在轮椅上对悦朗拱手施礼,“悦公子安。”
悦朗神色不明看着庄华座下的轮椅,脸上却还带着浅浅的笑,回礼道:“庄先生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