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情况如何,庄华不得而知,只是在她又一次被打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了,这回,庄华是真的猜不出来身在何处了。
而这一回,也没有再绑着她了,庄华活动活动了手脚,从床榻上下来了。没错,就是床榻,这回的环境是一个起居室,很齐备的起居室,所以庄华才更没头绪。
门从外面打开了,戚将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了,“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庄华应了一声“嗯”,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戚将挑了挑眉,“这个说法有意思。”然后把水盆什么的放在架子上,对庄华说:“先洗漱吧,一会还有你的事情。”
庄华看着外面已然亮起来的天色,点点头,“谢谢。”
明明应该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却再次是很是宁静的相处在一起,还很是愉快的吃了一顿早餐。
庄华现在能吃下去的东西并不多,四五口已经够了,因为她感觉不到饿,所以吃东西现在对于她来说只是维持身体正常的能量就好了。
“你用的很少。”戚将看着庄华面前只用了还不到半碗的粳米粥,说道。
“我一向吃得少。”
戚将也不再管庄华,只管用自己的饭。
两人吃完了饭,不待庄华问,起降就对庄华说道:“这里是一间邸舍,就在帝后大婚仪仗必经之路上,我布置下的埋伏就全在在这里。”
庄华来到窗边,并没有被制止,庄华也没有大声喊什么的,戚将既然不怕她看,自然也不怕她喊,她现在还身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就算她叫破了这个地方,但是她又不知道具体布置,根本没用。
街面上很干净,而这个窗口的位置处于一个巷口的转角,所以也并没有被宫内禁军征用作为监控点,因为这个位置很蹩脚,既不适合刺客埋伏,不合适作为弓箭手的埋伏地点。
这个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看见街面了。
“你带我来,有什么目的?”庄华看着窗外,问站在她身后的戚将,戚将缓缓勾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庄华回头看了戚将一眼,戚将毫无闪避的与庄华对视着,眼中的流露着淡淡的兴奋之意。庄华不知道戚将所谓的“到时候”会是什么情景,但总之是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天已经大亮了,宽阔的街道两旁整齐的站着禁军,将百姓隔在身后将中央的大道空出来,以供帝后仪仗通过,而这个道路一直从王宫排到宗庙。
帝后大婚,上一次还是在八十五年前,现任肇王的祖父娶王后的时候,现在的太上皇当初都没有和先王后举行过如此盛大的婚礼,因为在太上王还不是大王的时候,先王后就以正妃的身份嫁给了太上王,而那时候,太上王并不受父亲的宠信,故而,那个婚礼可以说是很简单的。
已经换好一身衣服的柏缇站在寝殿后的静室之中,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一片荷塘边,一个宫装女子身边两个垂髫小童在嬉戏玩闹,这个温馨的场景就被定格在这一张画上。
“母后,彦弟,我今日要成亲了。”柏缇对着画说,“可娶的却不是我心仪的人。”
良久,柏缇转身离开了静室。
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帝后婚典,在今天终于开始了,帝都彻底处于一种全民欢庆的气氛当中。
仪仗从王宫的东门蜿蜒而出,前面是五百禁军开路,其后便是三百宫婢女、内侍铺撒花瓣,便是帝后二人的銮驾,十二匹马的车架中,二人同乘一车,都是玄色与朱红二色的礼服,一个英姿勃发,一个端丽温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堆良配。车架周围,跟随者宫婢和内侍,进军在最外围,在后面,便是三百宫婢内侍跟随,手捧礼器,再后则是一千五百名禁军骑兵保驾护航。
车中的帝后二人,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高兴来。
不过百姓们并不介意大王与王后脸上的表情高不高兴,在他们看来,大王与王后自然要有威仪,要是和平常人家一样,笑得跟朵花似的,那才稀罕呢。
柏缇的目光随意的落在面前的一点,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大,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可依然没有庄华的消息,会不会已经……柏缇打住自己的这个念头,不可能的,要是想要杀了庄华,在夏君府就可以直接动手了,还可以起到威慑作用,没必要把人掳走又偷偷杀掉。
悦惜感觉到身边的人虽然面上一副严肃模样,但是其实心不在焉,心中万般滋味涌上来,她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到了如今地步,哪还有对错,无论对错都要走下去,就算为此手染鲜血人命……
雁容早在街上禁军开始布防的时候就上了街,然后再帝后仪仗出现的时候一路跟着。
庄华的失踪其实并不难猜出,肯定与大王有关,她只是个没什么谋略的女子,想要找到庄华,就只能紧盯着大王了。
原锡看见人群里的雁容跟着仪仗走,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看好了,要是大王再出什么差错,我们一起到黄泉路上聚首吧。”原锡冷冷的对属下们说道。
“喏。”
数以百计的暗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散落在人群之中,跟随着仪仗缓缓前行。
“所有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庄华,你说我们是不是该上场了?”
看着楼下一片欢腾的场景,仪仗先头的五百进军已经走入视线,戚将附在庄华耳边说道。
庄华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没有回应戚将。
戚将勾唇一笑,拉着庄华的手臂离开了窗边,然后把一套黑色劲装扔给了庄华,道:“换上它。”
庄华不明所以,没有动弹。
戚将很有耐心的说道:“你可知昨天他遇刺的事情?”
“知道。”为了这她还把救命的腰给柏缇送了过去。
“我派去的人,全都折在王宫里了,他是真的遇刺受伤还是假的手上我不管,只要他做出遇刺受伤的样子就足够了。”
庄华脑子里闪过一些什么,但是又抓不住,皱着眉看着戚将,“什么意思?”
戚将斜倚在床栏上,说:“只要他宣布受伤,就是比不会再大婚当天骑马,而是坐在车里。我只需要他坐在车里就够了。”
车里空间小,柏缇还要保护悦惜,出手难免相形见绌。她相信柏缇的身手,但是谁知道戚将又会弄出什么花样呢?
庄华审视的盯着戚将,依旧不为所动,很明显,不说出点实货,她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车夫。”戚将好心的提示道。
庄华袖子下面的手一颤,是了,谁会提防经过千挑万选的车夫?不知道戚将是怎么办到的,让自己的人竟然能通过这么严格的审查。
“我不信。”庄华淡淡地说道。其实她心里已经信了三四成,毕竟,能把他这个大活人从守卫严密的夏君府里偷出来,说是运气逆天她才不信,肯定时候他自己的手段。
戚将笑意更深,“你可真是难伺候。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你打扮得和刺客一样,去杀真正的刺客,你若杀了那刺客,便是你赢,否则你死。我就是想看看是你赢还是我赢。要知道布置一个人在那样的位置,要花费我多少心血,我没有其他的精力准备其他的了,毕竟时间很紧。只要我不下命令,他是不会动手的,只要你能到达车架前面,就能杀了他。怎么样,接受我的挑战吗?”
庄华朝那套衣服走去,“你已经说服我了,我可以先换衣服,但是我要先看到你能指挥那个你说的人,我才会应约。”
“好。”
庄华换好了衣服,一身劲装让她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戚将拿来一个戴面纱的斗笠,扣在庄华头上,“你的白发太显眼了,还是遮上点好。”
庄华没有异议,而此时,车架已经进入了庄华和戚将的视线。
先是很有默契一样,车上两个车夫,左边的那个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忽然向这边看过来,与庄华的视线撞个正着,庄华眉头一皱,信了。
那车夫眼中蕴含的杀意有如实质,让她不习惯对视。
戚将很是惬意的对那车夫做出一个手势,车夫微微点点头,然后就移开视线了,戚将贴在庄华耳边说:“他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只要是我说的话,就算让他去死他也不会违背。他武功不是最好的,却是速度最快的,我给他的兵器是有毒的,只要被他的兵器划破一点皮,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不要以为有医圣在侧就了无忧患,他黄孝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说完,戚将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竹管,一头朝着窗外,一拉另一头的线,“咻”的一声,一朵黑色的烟云就出现在天空上,之间两侧的店铺里,还有人群里忽然冒出来一群手持兵刃的人,向着仪仗队伍冲了过去。
“有刺客!护驾!”
随着一声大吼,禁军和刺客拼杀在了一起,两旁的平民百姓呼喊着尖叫着四处逃窜,大街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随着刺客越来越多,刺客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再加上街道宽度的限制,让禁军的处境愈发困难,銮驾上的帝后二人已经被一部分禁军护卫着返回王宫了。
庄华看见,那个车夫,就在被护送走的队伍当中。
“去吧,让我见识见识庄华的风采,记得不要在杀了他之前暴露身份,不然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知道。”
庄华接过戚将递过来的长剑,早已踏出了房间门口,戚将的话也被抛在了身后。
刺客再多,也比不过禁军的数量,何况禁军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刺客的形式开始不乐观起来。
但是,当一个一身黑衣,手持长剑的刺客出现的时候,所有刺客像是发疯了一样平明的为这个黑一刺客开路,护着这名黑衣刺客往帝后銮驾的方向走去。
庄华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疯狂的局,针对她的局,也是针对柏缇的局,而她和柏缇,只能无奈的应局,被推这一步步走过去。
身体早已衰败的庄华步履坚定的朝着那十二匹马的车架飞奔而去。
此时此刻成了她的盟友,禁军成了她的对手,刺客们疯狂的攻击着靠近庄华的禁军,顿时在庄华和车架之间形成了一条通道。
戚将既然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给她,不用白不用。
庄华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轻重不均,参差不齐,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屏蔽了,她的眼中也只有那辆车,那个车夫,车上的那两个一身喜服的人。
近了,还有五步!
庄华猛地发力朝着那车夫奔去,可是横插过来的一名禁军一剑向她斩过来,庄华只能横剑抵挡,禁军的巨力震得庄华虎口开裂,差点就把剑扔出去了。
很快就上来两名此刻把这名禁军缠住了,与此同时更多的刺客将车架旁的禁军也都吸引了过去,顿时车架变的守卫情况形成了一个真空。
“去杀了他!”不知是谁喊得一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是一颤。
“快回去!保护大王和王后!”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那黑衣刺客朝着车架冲了过去,高高跃起,一剑朝着车上的人斩了过去。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了。
黑衣刺客的剑朝下劈过来,但似乎距离有些远,坐在车里的大王纹丝不动,冷眼看着车外的一切,而大王身旁的王后则是抽出早就备在身旁的短剑,不管不顾向车外冲去,朝着那个黑衣刺客刺去。
右边的车夫早已经吓傻了,而左边的车夫似乎想避而没有避开,被黑衣刺客的剑一剑削掉了脑袋,与此同时,冲出车外的王后,一剑刺入了那黑衣刺客的胸口。
柏缇的心一动,不,是痛,下意识的朝着那黑衣刺客看去,却因为他的面纱遮面而没看见他的脸。
“把人留下!”柏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黑衣刺客被同伴救走,然后,黑衣刺客的刺杀失败,这次刺杀行动也随之结束,零散的刺客朝着四面八方逃窜而去,留下一地同伴的尸体。
“原锡!”柏缇喊道。
原锡很快的出现在车架前,“大王吩咐。”
“去追那个黑衣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知为什么,柏缇急切地想要知道那个刺客的消息,直觉是一定跟庄华有关。
“喏。”原锡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现场很快就在禁军的主持下恢复了正常,车夫死了一个,可是还有一个,所以行程依旧进行下去。
柏缇拉着悦惜的手,回到了车里,随之是百姓们爆发出来的喝彩,为了王后的勇敢。
一开始随着仪仗走的雁容脸色煞白的踉踉跄跄的往夏君府的方向跑去,就连鞋子掉了也都不管不顾。
雁容认出来了,那个被王后一剑刺透的刺客,是庄华!!
她当然认得出来,她的先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挺直着脊背,那个单薄的身形,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就看着庄华被王后一剑刺中,然后被刺客带着往夏君府的方向走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先生……
雁容跑丢了鞋子,跑散了发髻,本来跟随在身侧的护卫都不见了,不理会门口下人们惊讶的目光。她慌忙的往庄华的住处跑去。
“乖乖的不要动,血会流得慢一点。”戚将半跪在庄华身边,轻轻的抚着庄华血色尽失的脸。
庄华躺在冰冷的地上。恍惚的看着天空,仿佛已经听不见戚将的声音。
她的身体又漏了一个大洞,就在胸口,或许是没有刺中心脏的缘故,她还没有马上死掉,但是她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