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星口中的“付老”正是被其所注视并站于玲儿身旁的一位老者。
只见那“付老”状若霸虎,须发皆白,然又与霸虎不同的是,其身子枯瘦,就如同一副骨架般竟似再无其余血肉。其身着一件灰色长袍,长袍随风飘起,周身不见任何兵刃,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位慈祥和蔼的教书先生。
不过从其下马时的从容及立于天地间却浑然不动的仪态,许俊有理由相信,此老者绝对是一个不次于郝仁星的至强高手。
白发老者身旁,则是一少年。平实的笑脸,以及眼中的真诚,若非是他右脸上赫然有着一道自眼角到嘴边的蜈蚣状刀疤,谁又能将其与穷凶极恶的山贼联系到一起呢?他的那份老实简直就是憨厚。
而随少女而来的其他三人,体貌虽无特别之处,然观之体态和眼神,却都莫不是能够以一敌十的好手。
玲儿嫣然一笑,缓缓道:“玲儿亦是因为闻得联防号令响起才特意前来看是否有帮得上之处。况且家父现时身体欠佳,作为父亲的女儿,玲儿自当责无旁贷地为山寨及山脉的安危而出上一份绵薄力。”
“呵呵……”一旁的韩老二瞧得却是满眼花色,忙奉承道:“玲儿不愧乃凌老大之女。正所谓虎父无犬女,不出数载,玲儿的风采自当盖过乃父,且必定是咱们山脉下一届白骨天王的上上之选。而咱们山脉有了玲儿的统领,亦定会大放异彩,实力更会再上一个台阶,从而盖过神龟湖的梁山盟和龙须河的天义帮,成为天宇帝国中最强的在野势力。”
玲儿闻言,露出一副谦和的表情,且道:“韩叔叔说笑了,玲儿何德何能,又有何本事担当白骨天王一职。莫要说如今家父只是身体微恙,就算是家父百年之后,擎天寨及白骨其他山寨中,像郝叔叔和韩叔叔此等较之玲儿更有实力胜任白骨天王的能人亦不少,又怎可让玲儿这般既无实力又无经验小女孩肆意指手画脚。”
韩老二道:“女承父业,此乃天经地义之事,玲儿又何须谦让。话又说回来,适才我还与郝二当家闲聊。二当家就曾向我言之,只要其在白骨山脉一日,就必定会保你凌家擎天一日安宁。当时我便想,若是玲儿成为新一届白骨天王,那二当家也该倍感欣慰吧。是这样吧?郝二当家?”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面向郝仁星所言。
郝仁星眼帘轻抬,望着那皮笑肉不笑的韩老二,眼神似寒风,又似烈火,他昂然道:“韩老二所言极是,普天之下,不任是谁,也不任他如何强大,只要胆敢对擎天凌家不利,就一定也必须要先踏过郝某人的尸体。否则,上天入地,郝某人都绝不会放过他。”
郝仁星的脸,于那一刻突然闪闪发光起来,就在夕阳的照射之下,就在所有人的注射之中。
而在其闪闪发光的脸上,竟也镶嵌着一颗无比真诚的眼睛。
韩老二顿时“咿咿”说不出话来,玲儿及其身旁的众人更是惊疑立定。
郝仁星那双饱含真诚的眼睛,居然令所有人找不出,或不敢说出任何反对或嘲讽的话来。
许俊也愕然呆立,若非其不久前闻得郝仁星及韩老二间的话语,此刻不免也得被郝仁星此堪比影帝般的“表演”所瞒骗,而也将认定郝仁星真乃“好人”也。
因为郝仁星眼中的那份真诚实在是太过“真诚”啦。
玲儿的心跳动了下,一时间,她也不能判辨出郝仁星的话到底为真为假。
对于郝仁星,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还在玲儿很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凌闯便已成名。虽还未成为现今的白骨天王,却也傲视群雄,独占白骨山脉最为雄伟的一座山峰—擎天山。
玲儿记得,从其懂事开始,擎天山寨之中,除了她父亲凌闯外,还另有五位让人既敬又怕的存在。
而其中的一位便是现今擎天寨二当家,享有“擎天老好人”之称的郝仁星。
在之前,郝仁星虽总是给予玲儿一份阴寒的感觉,但却也是一个对玲儿极为慈爱的长辈。
但不知为何,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玲儿却分明发现郝仁星变了。变得更加阴寒,也变得更加冰冷了。
在郝仁星的身上,玲儿也再无法感受到以前的那份关怀,更多的只有一份杀气,极具阴寒的杀气。
“毒手追魂老好人”,是早期郝仁星伴随凌闯奋斗之时,整个白骨山脉人众送与他的外号。
没人知道郝仁星到底有多强,亦没人见过其对敌出手时的模样。因为凡是见过其出手的人,都已黄土相伴,去了另一个世界。
传闻,擎天寨之中,凌闯之下,“擎天五义”中就属他郝仁星最强。虽无人真正确定,但从“擎天五义”已亡四人只余下他独木一根,及他那往昔杀敌十万的战绩来看,又无人敢有任何异议。
对于敌人,郝仁星的态度和“白骨天王”凌闯截然不同。凌闯坚持凡是可解便解,不可解即驱,驱不走再战,战不完唯杀的政策。郝仁星则正好相反,其不任对方是男是女是老还是幼,只要是成为了他和擎天寨的敌人,下场就永远只有一个,死。
所以,不任何时,郝仁星身上略带杀气丝毫不足为怪。
但最近玲儿却感觉郝仁星身上的杀气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在擎天寨外满身杀气,回到山寨便虽冰冷却满眼慈爱。而是仿佛随时时刻都迸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
对此,玲儿感到不解,于山寨内,他的杀气又是为何人所散发的呢?
更有一次,让玲儿尤为深刻。
那日,郝仁星独自一人看望玲儿的父亲凌闯,他一个人在凌闯的床前默守许久。
然待到玲儿无意间进去之时,却赫然发现郝仁星居然用一双满含杀气的眼睛望着她的父亲凌闯,且那一刻所散发出的杀气,竟让玲儿恍如身处腊月的寒霜中一般,满身满心皆寒至冰点。
也正是为此,郝仁星在玲儿心中的形象彻底被改变。玲儿实在不敢相信,以那般眼神望着她父亲的郝仁星,若是真对父亲做出什么不轨之为的话,那么后果将会是如何的严重。
而也就是那之后,玲儿对郝仁星多了一份设防,亦因如此,以至于之后他俩间便未再进行过任何的交流。
玲儿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如今她也看不穿的男人,他确实足够的强悍,他的实力亦足以令人感到恐惧。
但在这如同刀刻般的脸上,她也确实找不到了以前那个“好叔叔”的影子。
映入她的眼睛的,似乎除了一头野兽就再没了其他。
他的身子,他的脸,就连他的眼神,都仿佛已变成了一头野兽,一头恍如随时会择人而噬的野兽。
郝仁星亦望着玲儿,望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少女。
在郝仁星的眼中,玲儿也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围着乱转的小女孩了。
她长大了,也成熟了。从她的眼神中,他便知道,她已不再是一棵小树苗,而是即将成为她父亲般的参天大树。
人嘛,总是要长大的,也总是要成熟的。但在不知不觉中,郝仁星才发现她原来已经长大。
时间,也总是会在人的不知不觉中溜过。
感受着玲儿所传达来的恨意与敌视,郝仁星不怒反喜。朦胧间,他仿佛又看见了他,看见了凌闯。那个曾经唯一胜过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