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高处的山岩上传来这笑声,一直胸有成竹地背身跟钱大麻子他们开着玩笑的鲁智强,顿时就勾鼻一愣:哇靠,老子这一招,居然也不顶用!看来,你八两是铁了秤砣心,软硬不吃啊。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强哥仗势欺人了……
于是,他一把摘掉嘴角的香烟,然后愤怒地扔在地上,再转身大喊一声:“兄弟们,给老子立即上去,把那些破树挪开,全他妈挪开。我鲁智强还不信了,就上面的那几条细胳膊细腿,能拧得过我们这一排老爷们的大腿!”
大概仗着人多势众,又贪恋上山的所谓宝贝,这帮家伙顿时就听话地上前,甚至还不约而同地扔掉了嘴角的香烟,显得颇具气势。
不过,也有小插曲。
那就是一个叫崔名贵的光棍汉,在扔掉香烟之后,随即一个揪心,又赶忙折回去,弯腰拾起烟屁股,重新放到嘴角用力地吸了几口,随后再扔掉。
因为,刚才扔掉的时候,他似乎想起来,这香烟不是普通的劣质香烟,而是中华香烟啊:还剩两口没吸完,就这么扔掉,太浪费了!
也就在那帮人走来的时候,范坚强招呼道:“大哥,二哥,别看他们人多,我估计敢玩命的,没几个。你们记住,只要他们敢亮家伙,你们就跟着我冲。而且,你们要相信,我一定会把手里的柴刀,架在那鲁智强的脖子上!”
一斤点头,再叮嘱大家小心。
九两却问:“八两,你怎么知道他们中敢玩命的没几个?”
范坚强开始往山岩下走:“你没看鲁智强来的时候,腋窝里夹着一条香烟吗?刚才还分发了。我怎么就不给你和大哥分香烟呢?真兄弟,是不需要香烟的!”
不过三分钟后,一番蓄力对阵的野蛮厮斗,似乎已经无法控制,更无法挽回。
一方是老范家兄弟三人,居高临下,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晃眼的柴刀,阻挡山路的身影虽然不失凛然,但明显势单力薄,更不具数量优势。
而另一方,则是六七个成年男子,驻足仰视,握在手中的各式家伙,明显属于长器,而且具备了压倒性的人数优势。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横亘在山道上的树木,早已被清理到一旁,双方之间也仅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似乎,只要一方中有人率先发难,双方即刻就会陷入一场你死我活的血肉混战。
毕竟,双方手中的家伙,并非杂耍的玩具,有些还泛出阴冷的寒气。
毕竟,双方都是怒目圆睁的面孔,而且都在用一种姿态展示着彼此的强硬。
此后,一度形成考验意志力的对峙。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突然间,驻足仰视的人群中,有人支撑不住了,失控一般地大叫一声,然后丢掉手中的家伙,跌跌撞撞地往山下疯跑。
紧接着,崔名贵貌似要追回那个吓破胆的孬种,急忙冲出人群,嘴里一边喊着“你回来”,一边失魂落魄地撒腿狂追。
没错,是失魂落魄地撒腿狂追。
因为,即便手里握着一把锄头,崔名贵很快就跑到了那家伙的前面,叫人实在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追赶谁?
这是山地赛跑么?也没这么赛的呀!
很显然,也很不幸,鲁智强遭遇了一种滑铁卢式的孬种大溃逃。
而且,情形还在持续恶化中。
钱大麻子一把抓住一个拿耙子的家伙:“周扒皮,你给我站住!你也孬种了?”
那被唤作周扒皮的家伙,压根不看身后的钱大麻子,却突然间啼笑皆非地解开裤腰带,嘴里忙不迭地絮叨:“我不跑,我要撒泡尿,撒泡尿……”
闻听这话,钱大麻子松开手,打算回身跟鲁智强说些什么。
孰料,刚才还解开裤腰带要撒尿的家伙,顿时就把手中的耙子一丢,双手提起裤腰带就往坡下跑,嘴里还神经兮兮地嚷嚷:“鬼啊……鬼啊……”
经过这番闹腾,原先还具备压倒性优势的一方,顿时就乱了阵型。
可是,情形还在滑坡。
那个握着镰刀的家伙,似乎已经敌我不分了,正跟赵三处于怒目对峙中。
即刻,冲着赵三恐吓一般用力地挥了两下镰刀,他突然一个撤身,慌不择路地跳进一旁的灌木丛里,又在灌木丛中来了几番揪心扑腾和挣扎,终于蹿了出来,然后也沿着下山的坡道狂奔起来。
于是乎,对面的九两很兴奋,几乎就要扔掉手中柴刀,打算就地拍掌欢呼。
愣是被一斤狠狠地踢了一脚,他才意识到了问题,于是脸色又紧张而激动起来。
再看此时的对峙情形,已然变成了三对三:一方是老范家兄弟三人,另一方则是鲁智强、钱大麻子和赵三。
这样的情形,也确实在范坚强的意料之中。
一个杜撰出来的可笑鬼话,竟然在山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一拨人还跟信徒一般上山来,居然说什么“要把祸害全村的八两打死”。这样的贫穷,显然跟钞票没有关系,但却是最彻底的意识贫穷。也难怪数十公里的兴化县城早已是灯红酒绿,这片山区还如原始部落一样黑灯瞎火。
既然这般,真不敢想象,这里的人群当中,还能涌现出一批能为了所谓护佑村庄安宁而宁愿身死的忠勇骇客来:浅薄的意识,必然带来浅薄的言行,如有意外,便为隐士。十里村若真有隐士,便是我范坚强本尊!
当然,这样的人群之中,绝对缺不了那些搅浑青山绿水的黄沙和泥鳅。
比如,此刻站在对面的鲁智强、钱大麻子和赵三。
再比如,那已经许久没有消息的陆家父子。
那么,真到了提刃强硬对峙的时候,他们能坚挺住,那真叫一个奇怪呢!
恰在这时,鲁智强也表现出了怯意,因为他笑了,笑得很勉强:“八两,算你有种,强哥我今天算是输给你了。但我要告诉你,你赢了我,就算是得罪我了。得罪了我强哥,可不像是跟二龙他们闹腾。行了,到底是啥宝贝,我不问了,也不要了。”
居高临下之中,范坚强看了看远方的山峦,然后以侧脸冷笑的姿态,平静地说道:“别跟我逞能!你要是真有能耐,即便现在,也有机会兑现之前说的话。我要是你,就算折断了大腿,也要冲到山上去,起码看一看所谓的宝贝究竟是啥。但你不敢,认怂了。我也要告诉你,既然你今天认怂了,从今以后看到我八两,记住要绕道走!”
这番话,深深震惊了鲁智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精明之下的退步,居然退得如此狼狈。
因为眼前的八两,那一副姿态和一席话语,充满了不屑与冷傲,仿佛有气吞十里江河的气魄和能量,叫人不得不生敬畏……
叫九两感到特别意外的是,鲁智强他们刚刚落魄地离开,张麒和大勇却神奇地从两侧的山谷中蹦出来,还带出了两把铮亮的猎刀和一条凶猛的猎狗,着实吓了九两一大跳。
紧张地看向范坚强时,九两却发现他依旧盯着鲁智强的背影,居然还在笑,犹如压根不知道两侧的山谷中刚刚蹦出来啥。
“八两,张麒和大勇来了,从山谷里蹦出来的。”
“呵呵,我知道。”
“啊?你之前不是说叫他们继续挖延胡索吗?”
“但我也想试试老范家的九两,到底能不能成为真爷们,呵呵。”
说来奇怪,这天傍晚时分,从卡车开到山脚下,再到七八个年轻人忙忙碌碌地搬运装车,乃至卡车载着三个年轻人离开,竟然没有任何人围观,更别说遭遇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