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平不足半日的阳阿古县,一支人数未打旗号的兵马悄然扎营,这支人数不过万把人的兵马,却人人配了双马,由一名身材敦实披头散发的大将所率领。
为首那员大将高跨马背,左右捞盔右手握戟,目光如炬微微荡漾着一丝寒光,浑身散发着一股凶煞之气,身后数个身披甲胄的大将同样散发着野兽般的气息,刀戈横立,寒光凛然,那股无声的煞气拔地而起,惊得高空中的鸟类惊慌而逃。
为首那员大将,虎眸微凝,目视着遥远处,那座隐隐可见的城池,用大大的隶书所雕刻的阳阿二字,鼻尖白气微微吞吐,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他不说话,身后几个大将同样有些沉默,后面的这支骑兵,同样为之沉默,个个披头散发,胡须垂胸者比比皆是。
“支胡赤儿”
一道洪郎的声音响起,一道高大的身影应声而动,身子从马背上落下,抱拳道:“末将在。”
这支西凉军的主将牛辅嘴角噙起一丝狰狞,粗壮的食指一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冷声道:“前番那场厮杀,可曾酣畅淋漓了?”
手拿双枪支胡赤儿同样狰狞一笑,粗声道:“回将军,末将双枪还未饮足鲜血,不够舒爽,俺们麾下的儿郎们,同样还不曾酣畅淋漓。”
面容粗犷有着一半羌人血统的牛辅遗传到了羌人的暴虐,两撇浓黑的眉毛如剑,煞气弥漫,人以类聚,牛辅如此,麾下这群西凉兵同样不是易于之辈,个个披肩散发,眸子微红,嗜血之状丝毫不加以掩饰。
牛辅乃是董卓女婿,与李儒合称文武双婿,号称柱石,倒是与吕布的半路相投不同,董卓对此二人,绝对的信任,整个西凉军,数十个战营,兵力最强的并非集中在吕布手下,反而是在牛辅身后这支号‘大犇营’,高顺所训练下来的陷阵营确实精锐,不过人数并不多,与‘大犇营’常备的一万精骑相比,因为人数悬殊等一系列问题,倒是显得有些微不可言。
由此可见,董卓对两个女婿的信任,李儒执掌朝堂,牛辅辖制精锐,反观吕布,空有一个义子还有温侯的称号,看似恩宠至极,内中之事,唯有明眼人才看的通透,历史上,吕布之所以反了董卓,定然不仅仅是因为争风吃醋,到了他这个层次,一个女子已经无法令他为之抛头颅洒热血,更多的,应该是因为董卓对其的越发不信任导致。
此间种种,浑然为后话,话题一收,回归牛辅身上。
那员双手抓枪的魁梧汉子乃是牛辅的首席心腹,乃是月支胡人,名曰赤儿,双臂有百斤之力,果敢不惧死,性子与牛辅如出一辙,故而深受其看重,此番董卓命牛辅引兵袭击并州,牛辅便以他为先锋,前番高平一城,便是被其领着五千兵器所屠,堪称杀人不眨眼,也算是个狠角色。
听闻支胡赤儿所言,牛辅嘴角再次噙其一丝狰狞的笑容,蒲扇般的手掌微微扬起,粗声道:“前面有一座小城池,本将今晚不想露宿山林,杀进去,今晚吃肉喝酒,搂婆娘睡。”
“轰~”
牛辅此言,如同往汽油桶里面扔下了火苗,凉州地处汉、羌边界,民风剽悍,英勇敢战悍不畏死,如同一群无法无天的獠犬,牛辅此话一说,群情瞬间汹涌起来,尤其以数个披甲大将为甚,个个眸子森然,盯着远方那座隐约可见的城池,嘴角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如同盯着一个被扒光衣服的妇女。
“杀。”牛辅手臂一落,身后如狼似虎的‘大犇营’将士瞬间而动,一万多精骑,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掩饰,轰然而动,显然自信至极。
阳阿古县,城池矮小,地处上党郡末端,与董卓所控制的司隶河东郡只有不到一日间的马程,牛辅先是自河内郡而入并州,不到一日的时间,就屠了高平一城,未做休息,却流荡到阳阿古县,诚如张郃所言,牛辅的目的,确实只为了营造一个危及的气氛,逼迫袁尚撤出幽州,故而,他与麾下的‘大犇营’根本就没有任何目的性,随机流走,看心情决定是否屠戮城池,倒也令人颇为头疼,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牛辅所为,正是有些西凉智囊的李儒所授,两人为连襟,关系还算可以。
西凉精骑轰然而动,顿时尘土飞扬,土地微震,沿途枯叶飘飘坠地,傻呆呆的野兔被践踏成泥,牛辅速度缓缓,为中军为护,只胡赤儿一马当先,手中粗短的双枪微微抖动,一股凛冽的暴虐气息瞬间将前方那座城池锁定。
牛辅异常的自信,‘大犇营’此行,目的只为造势,并非占领并州领土,为了最大化发挥骑兵的机动力,连建议的攻城器械都未曾携带,阳阿尽管不是大县,城池不也高耸,却也足足有六米多高,这般距离,倒也足足有现代居住房的两层楼之高。
此时,天色未晚,太阳堪堪落下一半,阳阿县远离郡所,故而还没收到张郃发出的警惕消息,城门依然敞开。
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就该关闭,阳阿县乃是小县,虽然与河东郡有所接壤,却鲜有往来,故而战事也不多。
城内有两百多号兵力,乃是县府自发招募的本地男儿,全部都是当过服役兵的青壮。
所谓的服役兵,类似于现代的义务兵,与现代不同的是,在袁尚的强制要求下,并州境内,不管郡县还是乡里都每个年纪超过十五岁且还没有超过十八岁的男丁都必须被整编成服役兵,离开所在地,去往他乡轮番训练,期限为一年,一年后,可选择留在部队,也可领着发放的等额财帛回乡故里。
而阳阿县乃是小县,人口并不多,除却那些留在军营已经转化为作战部队的青壮,回乡的这两百多号有过军事训练基础的服役兵就被聘为守城兵卒,由县尉直接领导,倒也解决了城中守卫只有两三只小猫小狗的窘境。
县尉姓霍,乃是当地两大姓之一,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除了家世之外,倒也颇为能干,故而,对于霍清以双十之龄任校尉一职阳阿县的百姓倒也没有什么不服。
霍清年纪双十,已经错过了服役兵规定的年纪限定,不过,此人从小不爱读书,却钟爱舞刀龙枪,倒也习得一身不差的武艺,两百多号服役兵倒是没有一人敢瞧不起他。
太阳微微落了半截,霍清自县府而出,有些乏味地甩了甩胳膊,地板却为之震动。
霍清虽然喜欢舞刀龙枪,心思却颇为缜密,阳阿县不是地震高发地带,地板莫名抖动,尽管没有上过战场,不过一些小见识还是有的。
“是骑兵”霍清脸色微变,顾不上什么,撒腿就往城门跑去。
“关门关门。”隔着老远,霍清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支声势浩大的骑兵不是并州所属,心中大骇,连忙警示道。
不用霍清提醒,守城的士卒一发现不对,连忙推着城门,急欲关上。
正在纵马而来的支胡赤儿嘴角一冷,从马背所悬的箭壶中捻出一箭,噗嗤一声轻响,一道身影应声而倒,再次抽出箭矢,却不是一箭,而是两箭并发。
“噗嗤”
“噗嗤”
几道身影扑地,在霍清惊骇的目光中,一万多如狼似虎的西凉军涌进了阳阿县,今夜,注定了阳阿县不会安宁,鸡飞狗跳,声竭嘶鸣,哀声成片,原本宁静的一个城池,瞬间被染成血红色,夕阳映衬不出安宁闲逸,而是一场血腥的地狱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