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朝廷的迁任一令刚从濮阳宣读开来,瞬间引起了哗然。
耳目灵敏,各路诸侯安插在兖州的探子耳目,或慢或快,开始往组织开始回递消息,朝廷欲以曹孟德为益州牧,迁任一说所蕴含的歹意,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从兖州流转开来。
有些事,拦根本拦不住,更何况,曹操根本就没有想要保密的念头,宣旨的天使被好吃好喝的供了两三天这才离去,这几日来,大小宴会都是由兖州刺史府买单,为了表示曹操对天子代表的重视,不管此人背后站着的是袁尚或是其他,曹操都一应礼待,礼数方面,自然是不用多说,抱死而来,乘兴而归,说的便是那位小宦官的心态。
“送李内侍回京。”
曹操作为兖州的土皇帝,却亲自到府外送这名算不得什么大人物的小宦官,如此重视,不仅麾下文武诧异,便是各诸侯安插在陈留的眼线都极为疑惑。
按道理说,此等关乎自身利益之事,曹操就算为了顾及朝廷颜色没有怒杀来使也算了,从小宦官三天逗留的情况,以及今日的愉快离去,曹操俨然没有外人解读的那般,会怒而引兵杀向长安,亦或者让来使吃个闭门羹。
站在濮阳府衙门前,曹操一人挺身而立,夏季炎热,依旧穿着那一套汉室臣服,精悍矮小的个头,在典韦许褚的衬托下,本就不算高大的身子,更是显得像个小孩。
“走吧”
曹操摆了摆手。伸手抚了抚下颌的短须。率先走入了府内。身后几个亲信大将与谋士皆紧随而去。
宽敞的厅内,曹操盘腿而坐,曹仁夏侯渊等七八个武将,荀彧两叔侄、程昱以及近期新投的陈群左右分坐,所有人都目不暇视的望着上面眸子微瞌的曹操,呼吸轻缓,沉默的时间有些漫长。
直到众人的脖子有些微酸的时候,这才见曹操睁开眼睛。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如同休憩的狮子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凌厉的光芒,直令人心中为之一怵。
这就是曹操,一个绝世的枭雄,这个东汉后期,能够比拟此人者,决然不多,若没有袁尚这支祸乱历史的蝴蝶扇动翅膀,此刻的他。已经是北方最强大的诸侯,只是。随着袁尚对河北的控制,兖州的情况并不算乐观,即便吞并了豫州和青州,也是无法形成对袁尚的成功遏制,反倒是袁尚在这五年内,不仅兵不血刃就吞掉了雍州,更是将冀州大部分土地从袁谭的手中割了下来,虽然没有大规模的用兵,势力范围却在渐渐拓展开来,反倒是他,虽说占据着中原的一片腹地,却四面都是仇敌,拳脚施展不开,故而势力并没有呈现井喷式发展,而他的邻居刘备近来也与荆州眉来眼去极为暧昧,此皆种种,着实让他有些不安。
“诸位说说咱们该如何走出下一步吧。”
曹操的眼睛扫过下方坐着的十几人,除了陈群,其他都是跟随了他数年的心腹,唯有病情加重的郭嘉没有在场,余者不是没有资格,便是镇守兖州各郡,留在濮阳的也就这十几人罢了,被曹操一口气全部叫了过来,其目的便是商量接下来兖州该走的方向与策略。
“朝廷此举,或者说掌控着朝权的袁尚,着实不怀好意,益州虽好, 却非我军的旧根据地,若是轻动,恐怕有碍军心啊。”荀彧抚着垂至胸口的美须,摇了摇头道。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侄子荀攸接下来了荀彧的话茬:“益州刘璋虽然软弱,却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种性子的人,发起狠来,比谁都狠,当年下令诛杀张鲁老母和妻室的事情,在益州可是广为流传,退一万步说,就算刘璋没有胆气与主公争斗,那一群素来抱团的益州士族与东州权将也是一块块难啃的骨头啊。”
曹操微点颔首,沉声道:“接着说。”
荀攸显然已经有过思索,故而毫不迟疑道:“如果说这些是主公大破益州所不能避免的外,袁尚的心思,以及其他诸侯的想法,才是我军入蜀的最大变数。”
厅内荀彧程昱和陈群几人皆点头赞许,荀攸在厅内众人中,年纪可谓是最小的,不过,素来所提的建议,与既定的策略,都是颇为老成,他所点出的几点,确实是曹操入蜀最大的阻碍。
“如此,既然主公已经接下了懿旨,接连几日对待天使的态度也是有目共睹,明面上,肯定不担心哪家说三道四,待到迁任之期将至,直接抱恙拒绝入蜀也就罢了。”
夏侯渊插嘴道,以他看来,此事完全没必要如此的纠结,谁都看得出来袁尚肯定是不怀好意,面对这种可能为他人做嫁衣的风险,曹军完全没必要去涉险,益州虽好,不过在无法保证兖州安稳的前提下,一切都是浮云,无法抓在手中的那种实在感,对于他们的吸引力着实太过轻薄了点。
曹仁曹真曹洪夏侯惇乐进于禁李典等武将点了点头,这也是曹操麾下大部分武将的看法,相较于心思蜿蜒的文官集团,曹军大将大多是不看好入蜀。
“不行”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眼下,尽管你我都知道袁尚才是长安政权的幕后皇帝,不过,哪怕如此,只要陛下还在袁尚手中,此人便是一手握着剑一手拿捏着大义,以陛下的命令发来懿旨,我等名义上身为臣子的刺史都必须尊崇,这是前提,除非已经无可奈何撕破了脸,不然,再怎样都不能去戳破。”
“主公说得对”
程昱也开口道:“袁尚此人其心之险恶可见一斑,也许他还巴不得主公抗旨不尊,届时士林对主公的看法,绝对会产生偏移,人心不向,对主公而言,比丢掉了整个兖州还要严重,远的不说,刘备那一介织席贩履小儿为何能够被请入徐州,除了诸葛亮与徐庶的谋划,此人的极好声名也是其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以属下看来,袁尚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颁出懿旨,恐怕早就想好了对策等着主公往下跳了,切勿不可让袁尚抓到把柄。”
“但是,如果听从了朝廷的懿旨,开了先例,日后各州刺史不是只能沦为袁尚随手摆布的对象?”
外姓大将于禁摇了摇头,就算曹操真的啃下了益州,却因此开了迁任的先端,日后袁尚便有理由对各州刺史指手画脚,有一便有二,将来袁尚一个歹意,将曹操迁任到交州那个不毛之地,届时,曹操就算是有苦也没地方说。
“文则说的没错,此事,万万不能开了先河。”沉默的曹仁也开了口,不管如何,武将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
坐在主位的曹操面露思忖,此事确实棘手,夏侯渊与于禁曹仁的反对,确实不是没有理由,而抗旨不尊的话,程昱与荀氏叔侄所说的也是曹操无法忽视的,袁尚怎么想的,他大概有所猜测,至于袁尚的后手,以及应对之策,才是曹操最为忌惮的,对于这种未知而没有底气的感觉,曹操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属下有一计,算不得高明,却也能解燃眉之急。”荀彧起身道。
“文若且一一道来。”曹操应道。
荀彧微点颔首,沉声道:“既然我等暂且不知道袁尚的后手,却也不能在明面上给袁尚有了把柄可抓,那只能做两手准备,一则主公入蜀照旧,不过,速度可以放慢点,兖州入蜀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有足够的时间让主公游山玩水的,二则在这期间内,吕虔不能闲着,马上点齐探子先行入蜀活动,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鼓动益州士族反对主公入蜀,届时我军再随意打伤一两场无伤大雅的小仗,随便虚报点伤亡数量,缓缓退回兖州便是,至于朝廷那边,也有了交代,主公已经按照懿旨的要求入蜀,无抗旨不尊之责,至于袁尚什么后手,我等见招拆招便是。”
“也只能这样了。”
曹操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喜欢这种受他人控制的感觉,不过,荀彧的建议,却是现在最为稳妥的,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这样了。
“尔等可有其他意见?”
曹操看了眼厅内其他人,却见陈群说道:“关于兖州的防守,不仅不能放松,还需增强几分。”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一直在想着入蜀之事,倒是差点忽略掉了这点,直到陈群点到,众人这才恍然想起。
“长文所说的不错,须防着袁尚那头饿狼,可不能让人家抄了后路。”程昱附和道。
曹操微点颔首,既然大策略已经定下,细节处,则不需要他去考虑,厅内十几人尽皆散去,各司其职,兖州这台机器,轰然转动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