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万没想到,她本是来劝袁方退兵,袁方竟却反过来,劝她大哥孙策归降。
一时间,孙尚香怔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大乱已久,也该是归于一统的时候了。”
当年,袁方反出袁家,是不屈于压迫,要变强,要夺回自己的尊严。
现在,袁家已灭,他已经能挺起胸膛,以天下第一大诸侯的身份,威视天下。
正是这身份的转换,还有对历代兴衰的熟知,袁方才更清楚,乱世称雄,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你想罢兵休战,和平共处,别人却只会利用你的仁慈和大度,处心积虑的等着你出错,然后肆机给你致命一击。
那个时候,不光是你自己身陷危境,天下百姓,也要承受无休无止的战火荼毒。
这天下,只能存在一个王者
王者之道,最大的仁慈,就是诛灭所有的割据者,用铁血的战争,结束这纷争的乱世。
“显正哥哥,你为什么非要吞并我们江东呢?大家各据一方,彼此互相不侵犯,就这么安安生生的友好相处,不是很好吗?”
孙尚香语气中甚是不解,显然,她到底还是个女儿家,思想无法理解到袁方这个层次。
“因为,人的野心是永远无法消除的。”
袁方望向孙尚香,“今日就算我退兵,难道香香你就能保证,他日一有时机,你那大哥能克制住野心,绝不会再趁机进犯我吗?”
“我……”孙尚香语塞,贝齿紧咬朱唇,一时哑口无言。
她的思想虽不及袁方这般深邃,但到底也是冰雪聪明。岂能不知他大哥的野心。
她清楚,诚如袁方所说,今天孙策虽吃了大亏,但只要机会再度来临。她如何相劝也没用,孙策会把教训忘得一干二净,再度起兵进犯袁方的地盘。
沉默片刻,孙尚香望着他反问道:“显正哥哥说我大哥有野心,难道显正哥哥你,就没有一点野心吗?”
“我当然有,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野心乃人之本性,我袁方岂能没有逐鹿天下之心。但这头鹿。最终只能落入最强者之手,失败者的代价,只有覆灭一途。香香,你们孙家有承受这失败代价的觉悟?”
孙尚香身儿猛然一震,神色也为之变。
仿佛。她已为袁方这番大气磅礴,却又充满了冷酷的话,深深的震撼。
震撼片刻,孙尚香苦笑着道:“大哥他有没有这个决心,我真还不知道,我倒想问问,显正哥哥你有吗?”
一声不羁的狂笑。
那笑声是何等狂放。仿佛生与死,成与败,都付之一笑,根本无所畏惧。
“我袁方从一个一无所有,受尽压迫的私生子,用鲜血杀出今日这番天地。什么样的风浪艰难没见过,从我决心反抗的那时候,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大不了,就是轰轰烈烈的战死而已。也不枉此生。”
豪气干天的狂迈豪言,如惊雷一般,回荡在孙尚香的心头。
身心震撼,她蓦然间抬起头,望向袁方的眼眸中,闪动着某种惊奇的敬意。
仿佛,多年未见,今天,她才袁方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心弦波动许久,孙尚香不禁一声幽叹,感慨道:“看来显正哥哥才是真命之主,我大哥的气魄和志向,远不及显正哥哥你。好吧,我会回去好好劝说大哥,劝他归降于显正哥哥,至于他听与不听,只能听天由命了。
孙尚香似乎为袁方所感染,思想中有了某种明悟。
“香香,多年未见,你真的是变了。”袁方肃厉的表情,缓和下来,感慨道。
孙尚香一笑,饶有兴趣道:“那显正哥哥你倒说说看,我哪里变了。”
“变得更成熟,还有更……”
袁方上下重新打量了她几眼,淡淡笑道:“还有更漂亮了。”
听得袁方赞她漂亮,孙尚香抿嘴一笑,娇嫩的脸庞,不禁暗生几分晕色。
今时的孙尚香,到底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通人事的女童,亭亭玉立的少女,哪个听了别人赞她美貌,会不暗自窃喜。
“显正哥哥,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会。”
似乎是不想让袁方,看出她的那份羞态,孙尚香拨马就想告辞而去。
“那我们就后会有期吧。”袁方也没什么拖泥带手,欣然一笑,拨马回头。
两骑相背面行,缓缓的步向自己所在的阵营。
“香香。”行不出数步,袁方忽然想到什么。
孙尚香想也不想,赶忙拨转马头,却见那张英武的脸庞,已是写着淡淡的微笑,就那么望着她。
那般笑容,仿佛就如初见。
袁方远望着她,大声道:“无论将来怎样,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我袁方永远为那个叫香香的小丫头敞开着大门。”
一席话,勾起了孙尚香无尽的回忆,当年她在袁方身边做婢女时的画面,如潮水般从心底涌出。
孙尚香的心头,从未有现在这般感动,眼眸中不禁浸起了晶莹,忍不住就笑了。
袁方向她微微点头,再无多言,转身拨马径归本阵。
孙尚香就站在那里,目送着那熟悉的身影远去,袁方的一言一语,却回荡在耳边,久久不绝。
直到,她再也看不清袁方的身影时,方才轻声一叹,怅然若失的转身还往濡须坞。
袁方回归本阵,当即下令,全军班师北归。
“主上,咱们不趁势攻下濡须坞吗?”文丑不解道。
“强行攻下又如何,我们现在没有水军,大军一走,迟早又会被孙策夺还,不过徒损士卒罢了。尽早班师,我还有更重要的敌人要收拾。”袁方道。
文丑等诸将,这才明悟。
这时,蒋干道:“主上所言极是,我大齐没有水军,今虽连破曹操和孙策,但想挥师南下,一举扫平二人,却必会为江汉所阻,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马腾新败,一鼓作气攻取关中和西凉,先统一北方,同时再训编水军,然后再大举南下,扫灭曹孙。”
蒋干一席话,把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分析得一清二楚,深得袁方之心。
“这个蒋干,果真谋略不凡,此番南下大败孙策,收降蒋钦,又挖掘出蒋干这员出色的谋士,当真是收获极丰,不须此行啊……”
心中欣慰,袁方愈加意气风发,扬鞭往北一指:“班师北归,随我去灭了那些西凉余孽吧。”
号令传下,十万大军,挟着大胜之势,浩浩荡荡北归而去。
……
濡须坞,壁墙之上,孙策尚捏着汗,心中焦虑的望着对面敌阵,生恐小妹孙尚香有失。
正自养伤的周瑜,听闻这惊人的消息,也赶紧拖着条废腿,一瘸一拐的赶来了壁墙观望。
“袁方这小子,必会趁机拿下小妹,用小妹来威胁伯符,伯符你怎能让小妹羊入虎口啊!”周瑜跌足叹道。
孙策无奈道:“小妹那性子,连老母都管不住,怎会听我的话。”
话音方落,壁外一骑红影飞奔而来,竟然是孙尚香去而复返。
孙策大松一口气,又惊又喜,赶紧下令打开壁门,放孙尚香入内。
周瑜则是一脸惊讶,仿佛不敢相信,袁方竟然没把孙尚香拿下,以做要胁。
片刻后,孙尚香登上壁墙,便将袁方已打算退兵之事,道与了孙策
孙策还未开口,周瑜已抢先道:“姓袁那小子诡诈多端,他说的话岂能相信,说不定这又是他的疑兵之计,小妹,你可别上了那小子的当。”
此言一出,孙尚香立时面露愠色,瞪着他道:“显正哥哥是顶天立地,言而有信的真英难,他说的话,绝不会食言,周公瑾,我劝你就不要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妹,你——”周瑜脸色憋红,没想到孙尚香竟会这般讽他。
孙尚香却已不等他发作,就已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周瑜气呼呼的僵在原地,脸色通红,甚是尴尬。
“这小妹,实在是过份。公瑾,你说得有道理,不可轻信。”孙策安慰周瑜,也站在了他这边。
于是,他二人便不敢放松警惕,生恐袁方有诈,继续严守濡须坞,并派出大批斥候,侦察齐军的动向。
七天之后,诸般情报表情,袁方的确是班师北归,只继续留张辽守合肥。
孙策和周瑜二人,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伯符,此番失利,你千万不要灰心,我们回江东之后,继续扩军备战,总还会有机会的。”周瑜生恐孙策存有畏惧,不敢再挥军北上。
“公瑾放心吧,我孙策是什么人,岂会因一次失利,就心生畏惧。”孙策傲然道。
周瑜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孙策又想起什么,皱眉道:“此番还往江东,我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那个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臭道士,此人不除,我实在难以安心北伐。”
周瑜一怔,旋即明白孙策所言何人,也点头道:“江东乃我们的根本,必须做到人心尽归,那个臭道士在民间极得人心,确实是我们的隐患。”
话音方落,一员斥候进抵帐中,拱手道:“禀主公,江上有数艘民船,声称是于吉和他的教徒,想要离开江东北上传道,想要我军放行,请主公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