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惨烈的宛城攻防战再次开启。
这一日,负责攻坚的是张颌统领的青州军,一大清早,青州军便出营列阵,排成严整的阵列向城墙靠去!经过这十几日的猛攻,宛城守军的抵抗日益衰微,晋军也步步紧逼,营寨又向宛城挪近了许多,除了南门之外,其余三面城门所通的官道都被文远用大军围困。
“管亥,韩琼,你二人率本部兵从东西二门佯攻,如有异动即刻报我,北门由我亲自督阵!”行进之中,张颌便已将今日的作战任务分配下去。今天和此前这十几日的攻城任务一样,张颌得到的命令就是以高强度,持续性的攻城打击守军士气,不给他们任何的机会喘息。而且虽然攻城的强度不小,不过每天都是几个军团轮换着的,青州兵上一次攻城,还是在几天之前,此时早已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是以将士们此次出战,个个都显得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和守军的疲惫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张颌也由此相信,用不了多久守城的军士就会因为疲惫和士气低落彻底崩溃!而张颌也当然希望,能够第一个登上宛城城头的是自己统领的青州军!
“放心吧都督!这宛城一定是咱们青州军团拿下来的!是不是,兄弟们?”管亥扬声大笑道,后半句则是问向麾下的兄弟。
“是!宛城是咱们的!”身后无数青州兵大声回应,洪亮的声音令张颌非常满意。
“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传令进军!”
张颌领着兵马来到城下,依旧是排开规整的军阵。挡箭车、云梯、井阑这些近攻器具在前,陨雷车、三弓床弩居中,张颌则领着大队步兵位于后阵。
“床弩,准备!”隔着四百多步,依旧是床弩最先开始做好攻击准备,这些天的攻城下来,三弓床弩和陨雷车给宛城守军带去的几乎是噩梦一样的回忆!无坚不破的重型弩箭、密集呼啸的落石雨给守军造成了极其恐怖的伤亡,尤其是三弓床弩,至今而又数以千计的弩箭插在城墙之上,守军想尽办法根本拔不出去!
而攻城一方正是凭借着这两件利器,将双方的伤亡比例控制在1.5:1,这样的交换结果在攻城战中绝对是极其惊人的!
被这两件利器虐的久了,守军也摸出了一些规律,床弩开始发射的时候,他们就龟缩在城垛后面或者是箭楼里,不敢喘一口大气,凭借坚厚的掩体,倒也可以讲伤亡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不过今天张颌发现守军的表现和以往有些不对,守军面对即将射来的重弩非但不躲,城头之上反倒黑压压的挤满了一群人!
他们要干什么,给自己当靶子吗?张颌搞不清楚守军将领的意思,忙骤马靠近看个究竟。
“城上怎么回事?”张颌径直来到城下一箭之地,开口向指挥攻城兵马的校尉询问。
那校尉眼中满是愤恨之意,咬牙道:“都督,那城上的,都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张颌瞳孔一缩,凝神往城上看去,只见城头之上多半都是衣衫褴褛的青壮,一个挨着一个用粗实的绳索栓连着绑住手脚,而在他们身旁,则有不少宛城守军手攥刀枪紧紧相逼!
那校尉狠狠咒骂道:“是啊都督!城上的都是是关中军团被俘的兄弟!这帮没卵蛋的杂种,真他娘的卑鄙!”
张颌眼中闪过一丝熊熊的怒火,同样切齿道:“卑鄙的庞统!眼看守不住城,竟然使出这等令人不齿的下作诡计!”他算是明白庞统的打算了,竟然是打算用此前俘虏的近两万俘虏来做挡箭牌,阻挡大军对宛城的攻击!
“都督,咱们现在怎么办?城头上那么多兄弟……”那校尉既气恼又无可奈何的问道、守军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却正好击中晋军的弱点,城头上这么多被俘虏的同袍兄弟,己方若是强行攻城,岂不是要将他们逼入死地?
那校尉正说话间,东西两门管亥、韩琼也来人传信,称遇到的情况和北门这里是一样的!
张颌戎马半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思考半天都想不出一个主意,只能派人向中军文远报信。
文远闻讯赶到城下时,攻守双方因为俘虏的阻隔依旧僵持在那里!看着那些被押在城头上的关中俘兵,越兮第一个忍不住胸中的怒气,大吼一声道:“主公,让我杀上城去,宰了庞统那个狗贼!”
“休得莽撞!退下去!”文远断喝一声,将越兮斥退,虽然文远并没有因为暴怒失去理智,不过任谁都能从他铁青的神情当中感受到冷冽的杀意!
文远骤马直至城下,毫不顾忌城头上指来的锋利箭矢,武艺到了超一流的程度,寻常弓箭休想威胁得了文远,或许黄忠的箭又另当别论,不过熊熊的怒火已经让文远没有心情理会!
只听文远大喝一声道:“让庞统滚出来见我!”吼声如同雷震,尤其是文远浑身散发出的滔天气势,压迫得城头上的宛城军士心神巨震,毕竟使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即便是这些普通士卒都觉得心虚。
庞统的身形很快出现在城门楼上,不过他显然不打算给张辽慷慨陈词的机会,人一出现,就已经开口大叫道:“张辽!国贼!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劝你免开尊口了!自古道兵不厌诈,用兵一道,就是要讲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对付你这篡汉之贼,讲那些仁义道德根本就是多余!”
文远胸中怒火升腾,眼中迸发出凛冽有若实质的杀意!喝道:“庞统,我本来还对你的才学有几分敬佩,不过今天你用出这等卑劣的招数,却让我失望的很!凤雏?不过是个只会使些下三滥手段的村夫而已!”
庞统面色一变,他生平自傲,最受不得的便是被人看不起,当下反唇相讥道:“废话少说,有胆量你就放马攻城,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你的人登上城头之前,我手上这两万战俘就会人头落地!”
“主公!让我等攻破城门,将庞统擒来给你凌迟处死!”
“是啊,主公!宛城破城只在旦夕,待攻破城池,就把城中守军杀得鸡犬不留,以祭奠这些枉死的兄弟!”
众将纷纷请战,被庞统这般刺激,此时任谁都是一肚子火气!而庞统和城上的守兵也都是提着一个心看向文远,生怕他一怒之下真的不惜牺牲这两万俘兵的性命发动强攻,庞统这样的举动已经勾起所有晋军将士的同仇敌忾之心,若是张辽真的狠心下令攻城,恐怕宛城连三天都难撑得下去!
庞统是在赌,赌张辽因为这两万俘兵而对攻城投鼠忌器,只有这样,宛城才能暂保无虞。
“都住口,我自有主意!”文远没好气的否决了众将的求战!虎目瞪视着城上的庞统。半晌采用令人牙关打战的声音阴测测道:
“庞统匹夫,这一次算你赢了!我不会因为区区一座宛城而不顾两万将士的生死!就算拿你城中所有守兵的命去换,我也不会答应的!或许在你的眼中,这些拼死征战的士卒只是一枚枚供你差遣的棋子而已!可是在我看来却不同,他们都和你我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今**不顾廉耻利用他们,有一天他们或许也会毫不犹豫的背弃你!”
本来听到文远开头的话,庞统还常常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对张辽的判断是正确的,此人虽然胸怀大略,却有些妇人之仁。
可是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劲,张辽的话语之中透着冷冽的杀气和渲染力!这一番话下来,庞统发现,身边众人的脸色开始变了!守军们看向自己的似乎不再是尊敬,而是掺杂着畏惧、戒备,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复杂眼神,这种眼神让庞统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四周一下子充满不确定的危机!
而此时文远的话并没有完,只听他继续道:“我再郑重的警告你一句!只要你敢干出杀俘这种卑劣无耻的行为,我绝不介意立刻回营将那数千不肯投靠的俘兵杀尽!而且待宛城城破之日,我会让宛城鸡犬不留!日后所有俘获的荆州兵马,只要不肯投降的一律以谋反斩首论罪!这些人本来都还是有一条退路的,可就是因为你,让他们最后的生路都断去!你小心着点,最好祈求不要在不注意的时候被人从背后砍下你的首级!”
如果说文远刚才还是和庞统讲道理的话,那这一句则是**裸的威胁,以势压人!他给庞统、乃至宛城之内尚存的三万守军一个明确的答案,杀俘!那就陪葬!不会有丝毫的怜悯!而给守军带来这灭顶之灾的,依旧是你庞统一人!
听到这儿,庞统的面色彻底变了!宛城将士的面色也彻底变了!两军交战,如果敌对的统帅不是弑杀之人,被俘的总归还是有一条活路的,可是现在因为庞统的这个举动,使得这一场战争对寻常军士来说都成了不死不休之局,这岂是这些普通士兵所愿意看到的。
不知不觉间,一枚恐惧的种子已经深埋在所有宛城将士的心里,而对庞统,他们的心中悄然的生出一丝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