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芝家日子并不好过。
静芝娘听了方心宁家一系列的变故,十分恼火,对回家来吃午饭的丈夫说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女儿才过门半年就回家来住,你就不怕让人笑话么?”
“像方心宁那样的人,你觉得能靠得住么。”王保森说。
“那靠不住又怎么办?还能离了去?”
“不离又有能怎样,两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以后,我反正是无法跟这个女婿相处了。”
“孩子还怀着孕呢。”
“我实话告诉你娘俩吧,方家为什么要急着要跟咱结亲?他是为了要儿子,他娘盼孙子都快盼疯了。现在,老太婆已经死了,死了也不能把孩子给他。听见了么,他要的是儿子,不是你。”王保森反复对女儿说。
王静芝实在不愿意再听他说了。她穿上她那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起身出了门。
“我的话,你听见没?”王保森在女儿关门的一瞬,又补了一句。
再说方心宁抢先付了账,带着蔡洁从海鲜城出来,可他仍然沉在有关人生的复杂问题中。
天上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没有风,真是初冬少有的好天气。
蔡洁看着方心宁说:“方老师,这么好的天,我们去城郊散散心吧。”
“散心……”方心宁有些迟疑。
“去吧,我好久没到城郊了,听说滨湖新区正在开发。我还打算从这里买房子呢。”
“那好吧。”方心宁就用自己行车载着她往城郊出发。
辛县的滨湖新区就在鳌山湖西岸,有很多施工车辆正在那里忙碌。他们来到一个高地,鳌头山与鳌山湖风光心收眼底。周边零散几个人,有的在散步,还有的像是在指点着未来的县城新区。
“老师,我们骑着车从这里冲下去吧。”
“是要兜风吗?”方心宁说。但说后,他又有些后悔。
蔡洁并没有恼,反而兴奋地说:“对,兜风去。”
一架勘探用的直升机从他们的身后向前飞去。
“快,起飞。追上前面那架。”蔡洁说。
“报告长官。找到脚蹬子了,可以起飞,请指示。”
“准许起飞。”
方心宁往前用力一拱,车往前一窜。接着他用力蹬动。车借着下坡。真得如飞一般向前跑。蔡洁坐在后面。展开双臂,像一只滑翔的鸟。
自行车越来越快。蔡洁尖叫着。周围好多人看着他们。
太阳照得他们暖暖的,已经泛黄的小草向他们的身后掠去。
车速渐缓。蔡洁唱起了歌,那是周传雄的《关不上的窗》:“我是心门上了锁的一扇窗/任寒风来来去去关不上/这些年无法修补的风霜/看来格外的凄凉/风来时撩拨过往的忧伤/像整个季节廉价的狂欢/让我们从头来吧如梦如花……”方心宁偶尔也和一句,不知不觉就来到鳌山湖畔。
两个人就在水边打水漂,笑声从水这边,一直漂荡到对岸,一直飘到鳌头山顶上。所有的烦恼,都像他们手中的片石,在水面拼命地跃几下,便沉入了水底。
很久很久,两人都已经忘记了时间。他们找了块大大的石头,坐上去,静静地看太阳西沉,谁都不说话。
蔡洁的内心是高兴的,积压已久的心事终于向别人诉说了出来。她此时如释重负,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方心宁的内心却又有了忧伤,他忽然明白什么叫共同语言。他跟王静芝在一起的时候,只听到过馒头,面粉,钱。今天,他可以不谈那些,放松的心情,一块小石头就能让他高兴半天。可是,这样的高兴,只有今天。他表情木然。
“你不高兴么?”蔡洁忽然注意到他的情绪。
“高兴。”
“我真想就这样坐着,永远。”
“可惜天色已晚。”
太阳的脚步一分钟也没有耽搁。“我们回吧。”方心宁终于忍不住说。
蔡洁虽然真的想多呆一会儿,可也不想违了方心宁的提议。
方心宁就把蔡洁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回到宿舍。他放好自行车,看了看一直放在一楼的摩托车。这辆车,王静芝基本没骑,只是偶尔过来擦一下。现在,它又满是灰尘了。
方心宁回到家,半卧在床头的被子上,像是回忆今天的幸福。
一会儿,有人敲门。方心宁打开,外面站的竟然是王静芝。
“你回来了。”方心宁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她了。
王静芝没动,说:“后天,我们去离了吧。”
“离什么?”方心宁好像一下没听懂她的意思。
“离婚。我们两家已经这样了,以后也没法相处了。”
“我不怪爹。”方心宁说。
“可他不会原谅你。刚才,我也看见你们了,”王静芝侧仰起脸,说,“她长得很漂亮。”
方心宁一下明白了,她说的是看见自己今天跟蔡洁在一块儿了。
“那是我带的徒弟。”方心宁解释说。
“爹早就跟我说过,我当时还不相信。”
“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离了吧,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王静芝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了。
“你正怀有身孕,是离不了的。”
“我问过了,我主动提出来是可以的。”
“我不会同意。”方心宁拉住她。
“放开手吧,别碰了孩子。”王静芝说着,挣脱了方心宁的手。
然后,方心宁眼睁睁地看着王静芝走了。他在走廊里站着,王静芝早已经没影了,他还一动不动。
马华看见他了,说:“方老师,刘墅一会儿过来打牌,你一起来玩。”
方心宁没有理他,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又躺在原地,想刚才的事情。没有人能给他出主意,他只能自己做决定。可是,她非要离婚,自己怎么办?
不长时间,刘墅就来了,哼着一首听起来很有节奏的歌,也没说什么,拉起方心宁就走。他们来到马华的房间里,见张风已经坐在一张地八仙旁边花那打扑克牌了。
“方老师,今天可不能拒绝我们,打升级,三缺一啊。”张风说。
其实,大家知道方心宁刚经了丧事心情不好,怕他老是悲戚戚的,所以约好了来陪他。方心宁也猜到了,没有拒绝。他心里确实很乱,如果不是打牌,还真不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我呢,就跟刘大主任一伙。”张风说。
“那我呢?”马华好像不想跟方心宁一伙。
“玩嘛不就是?”张风安慰马华,把牌哗地一下摊在桌上。
方心宁倒是懂点打牌的规则,但毕竟不常打,所以牌技好不了。好在第一把牌摸起来,居然是一把从来没见过的好牌。他用主对儿刮了几次风,把对方的牌已经打得很不成样子了。
第一局,方心宁和马华赢了。但是,打牌不能只靠手气。从第二局开始,对方轻松赶超,四把牌就把方马组合套了一圈。
张风问:“你们得好好地打呀,这样输下去,光让我们高兴吗?”
方心宁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我们要的是过程,是放松,不是要结果,不管输赢。”
“这样啊,”张风说,“为了让大家打牌用心,咱们定下时间,一个小时内,输了的,明天请客。”
“那我们是不是得重新分伙呀?”马华担忧起来。
刘墅说:“这样吧,我跟方一伙,好不好?”
这样定下来,两组选手都开始认真对待了。张风和马华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刘墅倒是打牌的高手,无奈队友方心宁太熊,不到一个小时,输赢已成定局。刘方组合请客的事是摆脱不了了。
“怎么办。”张风盯着刘墅和方心宁问。他担心对方不赖账。
“明天我请,方帮我弄了个优质课一等奖,我还一直没请他呢,你们两个就做陪吧。”刘墅说。
“不行,我们才不欠你情分。我们先吃你们输的这一顿。”张风说。
“对,先吃输的这一顿。”马华附和说。
“我不就是‘墅’么,我们没说分岔了呀。只要我请客,就是‘墅’的一顿。”刘墅说。
“你是谁的‘叔’。”张马组合上来胳肢他,弄得刘墅像刚捆起来的猪一样嚎叫。
方心宁笑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他总算熬到能睡得着觉的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