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皮儿从小就胆小怕事,只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胆子大上一点,不过它总是能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吃的。
我记得有一次它从山脚下扒出来一个个红彤彤的怪果子,长得和小人似的,不过却芬香得让人流口水。那次我俩忍不住就吞下去了,谁知道之后昏睡了几天几夜,差点死过去,老爹把我们骂个狗血淋头,驴皮儿也自此落下个嗜睡的怪毛病……”
一日黄昏后,姬歌坐在花圃旁,手摩挲着锈迹斑驳的匕首,两眼出神,脸上流露出一丝少年人的柔软,喃喃着怔怔出声,时不时嘴角会上扬几分。
这半年来,他每日回忆最多的就是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个姬歌儿背着驴皮儿满山跑的时光。
只是一想到那只小小的绿皮狗儿如今正在孤苦伶仃的流浪,不知道漂泊在何方,姬歌心头就隐隐刺痛。
他不担心驴皮儿会饿肚子,驴皮儿总会找到东西填饱滚圆的小腹,只是没了自己的撑腰,以它怯弱的性子肯定会备受欺负……
姬歌默然,低下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他陡地望见有一具红尸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下,不禁眼瞳猛然一缩,惊骇难言。
但下一刹,他就变了颜色。
身体里从隐秘的无数角落中骤然汹涌而出一股撕扯般的巨力,凝成道暗金色的光华,始一出现,就像是见到血腥的猛兽,在姬歌身体内左冲右突,横行无忌,让姬歌痛苦地佝偻下身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姬歌五官扭曲在一起,面色狰狞,血液上涌,脸上呈现出隐隐发紫的色泽,惨嚎着在地上翻滚,不断将拳头狠狠砸在地上。
“砰砰!”
姬歌咬牙切齿,眼睛怒睁,透着浓浓的恨意,牙根都渗出了鲜血。这样的痛苦每经历一次,就像死去过一次般,身心都为之战栗。
他重重紧握拳头砸在地面上,咯咔声中地面都被打得碎成裂隙,如这狭小的花房也在和他经历同样的痛苦,簌簌颤抖着。
姬歌尚不成气候的黑气无法对女师埋下的暗金色光芒造成丝毫威胁,只能将痛苦与怨恨借由此通通发泄出来,让自己身上的痛苦更深!
他咬牙让自己在痛苦中保持着清醒,不昏过去,要自己牢牢记住这般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暗金色的光芒似乎肆虐够了,在将姬歌身体破坏的差不多时,才如来的时候一般如潮水般倏然褪去,消失无踪。
姬歌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剧烈起伏,重重喘息着,汗水从紧绷的筋肉中如小溪渗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待暗金色光华消失之后,黑气缓缓流溢出来,潺潺淌在肆虐过后狼藉的体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那恐怖的创痕。
恢复了一丝气力,姬歌强撑着身子靠做在墙上,心有余悸,两臂还在兀自微微颤着。
姬歌面无表情,近乎平静,只是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往常都是每隔十多天这暗金色的光芒才会出现一次,从晨时持续到黄昏,让他在痛楚中昏过去,又再一次醒过来,反复数次,如炼狱般不得解脱。
可现在这道光华似乎失去主人控制太久了,变得愈加躁动,稍有不慎,便会暴动而出。近些日子以来出现的时间虽然短促,却越来越频繁,甚至姬歌在睡梦中都会被痛楚惊醒。
黑气恢复的速度已然跟不上这暗金色光华破坏的了,女师半年来都没有露过面,这让他心中渐渐生出忧惧,怕是再不过多少天,到自己身体彻底不堪承受的时候,一年以来堆积的隐患暗伤就会轰然席卷而来,不可阻挡地将他的身躯完全摧毁掉。
但让姬歌皱眉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他在暗金色光华出现前一刹眼中看到的那一幕,红尸抖动了一下眼皮!
即使那刻姬歌眼中有泪光闪烁,略有模糊,可他敢笃定自己确确实实看到了!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一个不饮不食,自己探过没有鼻息,照理说已经“死去”有三年的冰凉尸体居然还有着细微的反应,再加上之前自己种种异样的感觉,这具尸体还没有死透!
姬歌还记得这具尸体也就是当年那个少年误搬的那一具,当初也是有着微小的动作,昭示着他还没有死去,可距现在足足三年了,他竟还保留着那一丝生机。
它的灵魂是如此眷恋着生者的世界不肯离去,还是被禁锢在躯壳中不得释放?
姬歌凝眸紧紧盯着面前这具肤色潮红的尸体,确切的来说是一个活死人,许久许久,红尸静静躺在花圃上,透出诡异的安宁,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之前只是姬歌瞬间出现的错觉。
姬歌沉默少顷,有些失望地微叹了一口气,在这狭小屋子里朝夕相对了这么久,红尸再诡异他也已经习惯了,反倒是隐隐期盼红尸能够醒过来,向他询问女师当年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姬歌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既然这一具红尸未亡,那其他三具必定也没有死,只是女师要得不是他们和自己的性命,加上那一次似乎是失言般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器皿!”
她到底怀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器皿?是为了装什么,还是为了饲养什么……
就在姬歌感觉眼前思路越来越清晰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让他悚然一惊,随后是身心都阵阵发寒。
女师,时隔一年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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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怎么,又发作了吗?哼,这样的痛苦只是让你长长记性,暂且留下了你的命,总好过剥骨抽筋做我的化肥吧。”
姬歌猛地转过头,拘谨地弯下身子行礼,一副惶恐的样子,声音干涩沙哑,如很久没有开过口,而更多是他摩擦嗓子逼出来的。
“小奴不敢,小奴真的知错了!当年我是昏了脑袋才敢冒犯讲师,这一年的刑罚让小奴痛不欲生,求讲师收回刑罚让小奴解脱,要小奴做什么都愿意做!”
姬歌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砰砰作响,想求女师收回那道暗金色光华,不然的话,他的身子也的确支撑不下去了。
方才转身刹那短暂的一眼,他看到女师的脸色冷然,依旧是那蜡黄色的面目,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眸冰寒却隐隐有些黯淡,露出一丝姬歌认为在她身上不该存在的憔悴之色。
女师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眼神凌厉像两只刀子直直插进了姬歌的目中,让他顿觉刺痛,闭上眼竟流下两道血水交加的泪痕。
“别惺惺作态了,你心里想什么,我全都知道。只要你再也不违背我的意愿,我也不管你在外做什么。
至于我赐下的刑罚,不好受是吧,最近是不是越来越频繁了,哼!”
女师的脾气比之以前越来越古怪,姬歌稍有不对便会勃然大怒,往日神经质般的喜怒无常,如今也变成隐藏着疯狂的冰冷面孔,整个人气势愈加凌厉,咄咄逼人,令姬歌透不过气来。
两年前,古堡的一位黑衣人死了,古堡中却如石沉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起,没有人去追究为什么陈尸堂的主人为什么会死在一个花奴的房中,但他死的地方是霍尼东塔的地盘那就足够了。
女师镇下了这一切,而对古堡外界的宣称是:有些人想越界就该死!
黑衣人背后的身影一直沉默,选择了就此揭过,不管他知不知道黑衣人的贪心,有没有指使之意,但为此触怒一个疯子,实在不值。活得越久,就越珍惜羽翼。
“好,要做什么都可以,那现在就给我滚!”
女师忽的两眉倒竖,莫由来的一怒,挥手将姬歌击飞出十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姬歌压下体内翻滚的气血,嘴角流下鲜血,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子。刚刚女师出手的一际打入了一道光芒进入他的体内,不过姬歌并没有感觉原来的暗金色光华消失了,女师仅仅为他将暗金光华镇压了而已,蛰伏到更深处而没有剔除。
说到底,两人隐隐已经撕破了脸皮,她始终没有对姬歌放心,而是留了一手。
“滚!!今日不许归来,如若敢踏入花房半步,我就再给你注入十道,百道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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