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背的骂名还有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面对胡烨的咆哮,朱橚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回答。
胡烨知道朱橚的意思,今后无论朱允炆要对付多少藩王,恐怕这个罪名都会降到自己头上,朱允炆的算盘打得很好,比他爷爷要高明的多,知道削藩会遭到反对,于是提前就给自己挖了坑,等着自己往里面跳,而自己还傻乎乎的跳了进来。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抗争么,你知道你认罪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你的判决又是什么吗?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家人想一想?”胡烨大声的问道。
“抗争?如果百姓们不来围困开封城,恐怕我还有得救,但就是他们围困了开封,我是彻底的没救了。”朱橚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说着。
“唐太宗有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我那侄儿不会不知道百姓的力量,正是因为如此,百姓们越是爱戴我,他就越是害怕,我就越该死,倘若我还活着,对他终究是一个威胁。对于威胁的处理态度,他跟我老爹是一脉相承的。”
“还是我老爹说得对,朱家没有一个孬种。”
“至于我的家人,倘若我不认罪,你认为他们能保得住么?就算是保住了他们,你认为那些百姓保得住么?你认为在百姓和家人里面,我会选择哪一个?”
听到朱橚说这些,胡烨无言以对,这就是周王,齐泰口中的叛逆分子,朱允炆口中的该死五叔。
“我知道你是我四哥推荐到南京的,但是我不知道你跟我四哥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你提出这个削藩跟四哥有没有关系,但是你能来看我,就说明你也是出于无奈。也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
“我也知道我不过只是一个开始,我的那些兄弟会一个个步我的后尘,只是希望他们以我为鉴。殚精竭虑换回来的不一定是一世安宁,骄奢淫欲许是长安之计。”朱橚无奈的摇着头。他知道他会被当做出头鸟,不仅仅是因为他跟朱棣的关系亲密,更重要的是他在开封的所作所为。
对于开封的百姓他是一个好王爷,但是对于皇帝来说,他不是一个好藩王,因为对于皇帝而言,普天之下赞颂的只能是他一个人,一个藩王也要赢得百姓的颂扬,那就是造反!
“对不起。”
胡烨很颓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朱允炆一旦踏上削藩的道路,就没有回头路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没有对不起谁,他迟早也会对我下手。正好我也可以去陪陪父皇。”
朱橚说完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朱橚不知道胡烨为什么对不起,胡烨也没有明说,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才会让还有几十年寿命的朱橚,提前结束了他的生命。
走出天牢,胡烨觉得自己的心好沉重。虽然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来,朱允炆依旧会削藩,但是他总认为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再次跨上红尘的背,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已经高悬,又是一年八月了。去年这个时候他陪着朱允炆南下剿灭倭寇,没想到今年这个时候朱允炆拉着自己剿灭藩王,真是讽刺啊。
“驾!”
胡烨拍了一下红尘,红尘立刻就奔跑了起来。
回到无名府,胡烨还想睡觉。但是觉得最近自己一直喜欢睡觉,这个是个不好的事情,岂不是以后遇到什么烦心事,都要睡觉来逃避?
于是胡烨只好拿出明朝见闻录,朱元璋的事情没有记载,但是朱橚的事情不能不记载,还有朱允炆的事情,跟历史上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第二天,刑部传来消息,周王畏罪自杀,自述了十宗罪,只求皇帝放过他的家人。
于是朱允炆很是痛心的大哭一番,说是五叔为何如此想不开,他抓五叔前来,不过就是要了解了解真相,从来没有想过要五叔死啊。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朱允炆决定痛定思痛,并没有将周王的家属流放,而是安排在了南京,按照皇亲的规格供养着。
如此一来,朱允炆又成了恪守孝道的好皇帝,连叛逆之人的家属都能如此优待,谁还会去关心周王是不是冤枉的?
朱允炆的这一招很好,骗过了天下大部分的人,但是却骗不过开封的百姓。
就在周王死讯传到开封的第二天,数十万开封百姓再次围困开封城,将宣武卫和河南布政使给围了,要找朝廷讨个说法。
但是百姓始终只是百姓,血性也会血腥面前冷静下来,他们手无寸铁,又如何会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的对手。
当一对重骑兵出城晃悠一圈之后,围城的百姓就退去了,只留下几百具躺着鲜血的尸体,成为了给朱橚陪葬的陪葬品。
于是乎这又成了朱橚的一大罪状,再次印证了朱允炆的英明,于是乎更多的百姓认为那是民变。
然而这一切也逃不过诸位藩王的眼睛,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朱允炆打的什么算盘,他们的五哥朱橚走了,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们。
于是一时间人人自危,聪明的就开始骄奢淫欲,纷纷表示自己没有别的心思,更有荒唐的开无遮大会,还将当地朝廷守军的指挥使请过去一起。
指挥使们看着平日的藩王此刻变得如此不堪,纷纷摇头,这就是事实啊,藩王终究只是藩王,有个人跺一跺脚,他们就得要夹起尾巴做人。
朱棣就省去这个烦恼了,用不着将周毅叫来,他只是整天在燕王府里瞎转悠,逮着一个下人就抓来打屁股,好些个女婢都被打怕了,因为疯子朱棣下手没轻没重的,就连徐妙音都曾经找到过毒手。
“娘,为什么父王会变成这个样子?”
咸宁趴在徐妙音的肩膀上,看着不远处傻笑的朱棣,说得很是伤心。
“是啊娘,我们走的时候父王还好好的,怎么等我们回来,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朱高曦也很伤心,从前那个愿意将他扛在肩上的父王不见了,现在见了他就跟一个陌生人似的,别说是扛着他到处走了,没有打他就算是好事了。
“你们不要问娘了,娘也不知道。”
朱高炽心里明白,但是却不能说出来,他们年岁还小,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煦儿,带着你妹妹和弟弟到张府去玩,顺便将张玉和张辅叫来。”徐妙音对着朱高煦说道。
不出一会,张玉和张辅就从张府赶了过来,还以为朱棣出了什么事,一见朱棣正在院子里追宫女玩,这才放下心来。
“王妃,叫我们来所谓何事?”
“你们随我来。”徐妙音叹息一声,便带着几人到了内堂。
“周王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晓了吧。”
来到内堂,徐妙音开门见山的说道。
张辅看了他老爹一眼,知道事情越发的紧张了。
“王妃,现在殿下疯癫,皇帝应该不会对殿下动手的。”
张辅赶紧宽慰徐妙音,他知道现在朱棣装疯卖傻,很多事情都是徐妙音一个人扛着的,可不能让她垮了。
“周王一生勤勉,兢兢业业为开封百姓,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徐妙音有些伤心的说着,毕竟周王是她丈夫的兄弟,就这么走了,多少让她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张玉开口问道,他们不能跟朱棣有直接的接触,就算朱棣疯疯癫癫的,他们也不能这么做,如果被有心人发现了,恐怕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们跟朱棣交流的渠道,就只有徐妙音,因为朱棣正常的时间,就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
“四郎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时间,既然胡烨那小子鼓动朱允炆开始削藩,那么他说的时机应该就要到了。等时机成熟了,再一举拿下北平。”徐妙音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伤心,因为她知道伤心是没有效果的,只有打起精神来,才不会让燕王府也步上周王府的后尘。
“王妃放心,殿下派去北方戍边的卫队,随时都能够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回来,只要到时殿下一声令下,一晚之内,北平定然会拿下!”张辅很自信的说道。
“炽儿,现在你爹疯疯癫癫的,燕王府的大事就由你来做主吧,娘有些累了。”听罢张辅的话,徐妙音松了一口气,朱棣疯掉的这几个月,燕王府都是她一个人操持,本来她就有乳腺癌,如此一来,现在每天都跟以前一样,经常胸口作痛。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跟父王失望的。”
朱高炽知道他爹娘的难处,自己也是十七八了,是该担起重任了。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只希望我们能够挺过这一关。”
徐妙音摆了摆手,这仿佛是她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刻,她只希望这一刻快点过去,要么平平淡淡的生活,要么早些入主南京,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的是让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