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丐仙
却说这日了禅来到了金华城内,忽见路旁有一座酒肆,里面顾客云集,非常热闹。了禅一高兴,便到酒肆上去,准备小饮几杯。上楼一看,也已座无虚席,候了有片刻,才由酒保在朝街一个小角上,收拾出一张小桌同两把椅子。
了禅心想:“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怎么今天这酒楼上会这么热闹?好生奇怪。”
正在寻思,酒保已将杯著摆好,问要什么酒菜。了禅随意要了几样荤素酒菜。
酒保招呼下去,半晌还不见端菜上来,人也不见。
了禅心中感觉很奇怪,终于吃饱饭以后,就来到了楼下,此时柜台上放着一个装酒的黄皮葫芦,旁边正有酒保正在往里倒酒。
一个酒葫芦有什么好看的?
了禅心中好奇,站了半响,这才发现这酒葫芦到现在还没有见酒水溢出来,那酒保的汗水却都流下来了。
了禅恍然大悟,怪不得不见人,原来在看热闹。
仔细看了一下这个用来装酒的红漆葫芦,了禅心中越发怪异起来,这个葫芦好像是个法宝啊!
这样装酒,哪能装得满?
这是谁整他们啊?
了禅想越觉希奇,回到自己的桌子上,便将一个酒保唤来问道:“你们柜上那个红葫芦,用来装酒,甚是合用,你们是哪里买的?”
那酒保看了看了禅的葫芦,便答道:“师父要问这个葫芦,本店不能代卖,而且这并不是我们店里的,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了禅好奇道:“这是什么人的?”
酒保苦笑一声道:“在昨天来了位化子,穿得十分褴褛,身上背的就是这个葫芦。当时他那样个脏法,我们店里哪里能让他进来?结果谁知那乞丐生气之下掏出一锭金子来,出双份钱,我们掌柜才让他进来。”
了禅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怎么一直往里面灌酒啊?”
酒保咧了咧嘴,一脸苦相,道:“那化子吃喝之后,临走扔下一锭金子还要带这一大葫芦酒去,结果这葫芦邪乎的紧,掌柜收完定金之后倒进去起码几十斤大曲,本来看葫芦的大小十个也盛不满,但却依旧没见分量,我们以为葫芦漏酒,可是这葫芦却结实得很。等了好久没灌满,于是老头就把葫芦留了下来,要等今天来拿,可是这葫芦灌进去少说五六千斤顶上的大曲酒了,那一锭金子不但没赚到钱,掌柜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可这葫芦就是装不满。”
这是狗眼看人低,被那乞丐给整了,了禅问那个葫芦,他看了禅身上带着酒葫芦,又怕别人将葫芦取走,乞丐回来讹诈,故尔不肯。
“好酒好酒。”忽然闻到街上酒香扑鼻,了禅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一个穿着得很破旧的穷老头,手拿葫芦,一股劲儿的口对葫芦喝酒。
只见这老头一脸油腻,拖着两片破鞋,踢趿踢趿地朝了禅走来。要在别人看那老头这身穷相,决不在意,绝对就是个叫花子,顶多可怜他年老穷困,或者周济几个钱罢了。了禅眼光是何等敏锐,还未等那老头近前,已觉出他行动异样;及至走到对面,不由大吃一惊。见那老头虽然穷相,却生得鹤颅鸢肩,行不沾尘,脸上被油腻所蒙,那一双半合的眼睛神光四射,依旧遮掩不住那人行藏,心中一动,看出化子不凡,知是一位前辈高明之士。
那老头坐到了禅对面,一脸垂涎的,看着了禅杯子中的猴酒,对了禅问道:“小和尚你这就好香,是甚么酒?”
了禅不敢怠慢,赶紧回道:“前辈,这是猴儿酒!”却是了禅从那白猿哪里装来的。
老头道:“猴儿酒,甚么叫猴儿酒?这野猴子也能酿出美酒来吗?”
了禅说道:“山林中的猴儿会用果子酿酒。因为猴儿采的果子最鲜最甜,因此酿出来的酒也极好,香甜非常。”
说罢了禅便将那日遇到那只白猿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老头听完不由感叹起来,十分懊恼道:“可惜、可惜,早知道我就去把那小猴捉了,让它专门给我来酿酒。”说罢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啊!我想起来了,他那里还有一只小猴子啊!我一定要偷来,让它给我也酿个猴儿酒喝。”
了禅闻言掏出身上带的葫芦来,便笑答道:“原来老丈想喝酒,小可情愿奉请。但老丈肯赏脸吗?”
“喝酒好啊,好啊。”老头刚要去接,忽然停下里,一拍额头,道:“慢来慢来。这些年来多少人请我吃酒,没有一次不是起初我把他当成空子的,结果吃完以后,我却是吃了人家口软,给人家忙了一个不亦乐乎,差点没把我累死。我同你素不相识,一见面就请我吃酒,如今这世界上哪有你这种好人?莫不成我把你当成空子,等到吃完,我倒成了空子?那才不上算呢。”这老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请我吃酒,你想让我干什么?
了禅闻言哭笑不得,无奈皆是道:“老丈休要过虑,小僧实是竭诚奉请,怎么敢把您当空子呢?”
老头道:“你不知道老汉我如今老了,又懒了,总打算白吃,却又遇不上空子。如今慢说是酒,就连饭都时常没有吃了,平时总想遇上一两个空子,骗他一些酒吃。谁知都没有一个人愿意请老叫花子吃酒的,只有一个小道士,他倒愿意请我吃酒。可是俗语说的好‘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心里清楚他请我吃完了酒,定要叫我办一件极麻烦的事,因此我又不敢领情。我在他庙前庙后想了多少时候,不给人家办事吧,人家不会请我喝酒;办罢,我又懒,不想去给他办;如今遇到你,我就看你请我吃酒不请,就知道你是空子不是。”
老头这般说着,了禅的脑中忽然冒出了那个仗剑救他的道人形象,接着淡淡一笑,甩开这个念头,毕竟那个道人年纪可不小了啊。
了禅早已抱定宗旨,不管他如何使自己难堪,自己也不能生气,终要探出他行藏才罢。
是以,虽然见他说话毫不客气,竟明说自己请他是当空子,情知故意做作,也觉好笑,面上却依然恭敬答道:“小僧竭诚奉请,别无他意。”
那老头道:“如此说来,你是心甘情愿地当空子了?”
了禅道:“是。”
他见这老头说话疯疯癫癫,知道真人不肯露相,海水不可斗量。心中略一转念,计算那老头不是剑侠一流,也定是一名有道之士,那筑基期的妖猴在他眼里也如万物一般,定然修为高深莫测。
此时老头对了禅道:“好,既然如此,那小和尚,你也不用叫我老丈了,新帐我都没打算还,你就叫我老账,我听着心烦。我姓陈,人家都叫我陈九,你就叫我老陈吧。”
了禅道:“那我就教您陈老吧!”
老头无所谓道:“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