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陈王亭,看着方知乐的眼中毫不掩饰流露出激动和兴奋,甚至刚才看到方知乐出现在村口的一刹,整个身子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来了！
他终于又来了！
陈王亭心里暗暗吼道。
他死死捏紧拳头看着方知乐,看着这个在他生命中开启了新篇章却又和自己相差不大的青年,目中闪现出几分希望的光芒。
其实他并非是汝良村的人,只不过他的母亲是在汝良村出生长大。为了孝敬和陪陪母亲,他每年三四月份都会特意带母亲回来汝良村一趟,看看母亲的故乡。
万万没想到,这一趟来得实在是太值了。
上一次无意看到沈大妈在练拳,他本来是武术世家出身,加上祖辈父辈开武馆,因此从小喜欢练拳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太极拳的不同和奇妙之处,当即请教沈大妈,让她也教导自己练这套拳。
更想不到,沈大妈竟然拒绝了他,然后说出真相,这套奥妙精深的拳法竟是由一位青年教给她。
然后有了前几天的一幕,自己也学到了一套精深无比的拳法！
陈王亭心里对方知乐的大义和胸襟也感到由衷的敬佩。
他非常清楚,在这个大都藏私的江湖,对于自己所拥有的或是宗门的重宝,都喜欢独自占有,只让门内弟子修炼,绝不外传。
百年江湖,风云更迭。
这条禁令几乎已经成为了每个宗派必须遵守的第一条法令。
哪里想到,方知乐对自己偷窥拳法的行径非但没有喝骂,反而让自己也学习拳法,还让自己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一件大好事。
陈王亭心里感动不已。
太极拳！
这等于是一条重新让武术崛起的道路！
代表着一个希望。
而给自己这个希望的人,不计前嫌,大义无私,一身正气凛然,自己除了抱着敬仰和佩服,还有其他可以表达内心感激的方法吗?
显然没有。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是我又帅了?”方知乐一脸笑意,看着眼前的沈大妈和陈王亭,调侃道。
其实他对眼前两人也有些佩服,佩服他的资质、她的勤奋。
一套太极拳。
三十六式。
除去起手势和收尾势,剩下的三十四式,看似简单,实则奥妙繁琐,甚至一个招式都有上百种变化。
寻常人上手太极拳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将太极拳吃透！
毕竟太极拳虽简单,可大道至简,其中蕴含的意义非常深远,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丝毫不过分。
方知乐怎么也想不到,在他眼中已经过了古稀之龄的沈大妈,还有才练习了不到五天时间的陈王亭,居然能够将太极拳打出一丝丝韵味！
韵味。
这意味着什么?
方知乐心里再也清楚不过。
将简单的一套太极拳打出了丝丝韵味,等于是明悟了太极拳中一些比较繁琐的招式蕴意。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可以将整套太极拳的韵味都打出来,那么绝对可以成为太极拳的宗师！
这一点方知乐深信不疑。
因为他就是太极拳的宗师！
甚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加懂得太极拳的奥妙。
以宗师的眼光,自然一眼就能够看出沈大妈和陈王亭将太极拳修炼到哪种地步。
将太极拳打出了丝丝韵味,资质平平的沈大妈和陈王亭两人,却在暗中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付出了多少血汗?才有今天的地步?
再想起两人修炼太极拳的时间,方知乐咂咂舌,仍是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不足十天！
一个月三分之一的时间！
沈大妈已经将太极拳修炼完毕,甚至效果出乎方知乐的意料,陈王亭的出现也是个惊喜,更惊喜还是起步较晚的陈王亭所获得的成就,竟丝毫不在沈大妈之下！
这对方知乐来说,无疑是在汝良村最大的收获！
既然教会了沈大妈打太极拳,又有陈王亭这位未来的宗师,那么第一个宏愿——全民打太极,已经触手可及,不再是遥远的一件事。
当然,想象一般都是非常美好的。
现实很残酷。
太极拳究竟能否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又能否掀起一股太极狂潮,尚还未知。
方知乐开始期待起那一天的到来。
“方兄弟,谢谢你。”陈王亭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佩,听出方知乐的调侃,毫不在意笑道,“要不是有你,我还真学不到如此精妙的拳法。”
“是啊,小兄弟,我就没看错,你是个大好人啊。”沈云怡也在一旁点头道,“如果不是你教我这套拳法,我这副身子早就散了。”
方知乐摇头一笑,“大妈,陈兄,你们千万别这么说,分明是你们努力修炼,倒是我太不负责,教会你们就跑了。”
“哪里的事,方兄大义,实乃我辈典范。”陈王亭正色道。
沈云怡同样赞同道,“小兄弟,如果连你都算不上负责,那这世上就没有几个负责的人了。”
见话题有卸远,方知乐连忙打了圆场,笑道,“行,既然你们这样说我,我先记下,不过眼下有一件事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方兄有什么事尽管说,只叫我陈王亭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陈王亭拍拍胸脯,豪气道。
“小兄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就说吧,不用藏着。”沈云怡苍老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慈祥笑容,目中更闪现出溺爱的光芒,像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
如果自己的儿子也能有小兄弟这般能耐,那该多好,这样一来,洪七他就不会离开自己,离开家了……
一想起洪七两字,沈云怡眼角一凉,连忙用手擦拭,抬头看向方知乐。
方知乐没有注意这一幕,沉吟一会,脸色变得一片认真严肃,看了一眼陈王亭,再看着沈云怡,微躬身子,说道,“大妈,陈兄,对不起！”
“哎呦,小兄弟你这是干嘛?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要谢也是我这个老太婆谢谢你……”沈云怡一惊,连忙伸出两手扶起方知乐。
陈王亭也急声道,“就是,方兄,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何必行这么大的礼?”
方知乐摆摆手,示意沈云怡撤回两手,沉声道,“我之前利用了你们。”
“利用?”
沈云怡和陈王亭眉头皱起,目露疑惑,显然不明白怎么方知乐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不错,就是利用。”
方知乐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看向沈云怡,苦涩笑道,“其实教大妈练习太极拳,有着我的一个宏愿,本来……”
将最初的宏愿和计划说了一遍,又解释为何要教沈云怡练拳的经过,方知乐眉目低垂,第一次感到无比愧疚。
其实这一份愧疚,他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只不过在随着沈大妈和陈王亭练拳有成的刹那,突然明白过来。
自己教沈大妈和陈王亭练拳虽然出自一片好心,可用他们再去教会汝良村的人学习太极拳,会不会是利用?有些私心了?
这个问题刚才一直在方知乐脑海里闪现,他不想隐瞒,也没必要去隐瞒,索性说了出来,让沈大妈和陈王亭两人清楚。
更何况若不解释清楚自己的初衷,那等会要和沈大妈和陈王亭商量的事情,自然很难圆清。
骗人可以,但至少要先骗过自己的良心。
方知乐他连自己的良心都无法骗过,怎么舍得去骗沈大妈和陈王亭?
出乎意料,沈大妈和陈王亭听完方知乐一番解释,仅仅沉默三秒,然后一齐笑了起来。
“哈哈,方兄,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点小事。”
陈王亭大笑,拍了拍方知乐肩膀,“方兄大义教我拳法,这份感激无以为报,如果再去计较方兄的私心,岂不是狼心狗肺了?再说,方兄有此私心,想必也不是害人之事,一定是大善之举。”
“对对对,王亭他说的不错,小兄弟啊,你其实不必告诉我们这些芝麻小事。”沈大妈笑道,“再说,你看我们像是小肚鸡肠的人吗?为了那点破事,跟你计较?那就活得太糊涂了。”
见沈大妈和陈王亭没有丝毫责备自己的意思,方知乐松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心口,讪讪一笑,“我过不了自己这里一关。”
“良知……”
看着方知乐的举动,陈王亭一怔,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
沈云怡朝方知乐竖起个大拇指,目光迷离,轻轻叹道,“小兄弟,大妈果然没看错你,好人一个。良知,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提起过了。”
方知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沉默下来。
良知。
寥寥十五笔。
却有多少人记得?又有多少人忘记?更有多少人捡起又丢了?
方知乐不知道有多少人忘记,至少他没有忘记。
“对了小兄弟,你刚才说要和我们商量的事情,是什么事?”沈云怡忽然问道。
陈王亭看向方知乐,同样一脸疑惑。
道了歉,这个时候再说出自己的初衷,方知乐心中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对全民打太极这个宏愿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