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围墙上坑坑洼洼,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子,蛛网般的裂纹从墙头一直延伸到墙脚;黑色的污渍,墨色的苔藓在阳光的阴影下添上浓重的一笔,使这堵破败的围墙看起来显得更加沧桑。
铜制的门牌掉了枚螺丝钉,歪挂在大门旁,黑色、绿色、霉白色,将这块不大的门牌妆成一张大花脸,掩盖了其上的文字。
少年放下沉重的行囊,静静的站在门口。“还是老样子呐！什么都没变,变了的只是人。”两行晶莹的泪珠从他疲倦的脸上滑落。少年摇摇头,抬起双手重重了拍几下脸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踏入杂草丛生的院子,走向正前方那黑乎乎的二层建筑,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房门的门把已经开裂,木质的台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一般;两旁窗子沾满了灰尘,屋檐的角落里结满了蛛网,这简直就是一座被人废弃多年的鬼屋。
少年推门进去,一股灰尘味扑鼻而来,但他毫不在意,快步走了进去。
“谁啊?”这时屋里面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是我啊！爸爸,三年不见,你还好吧?妈妈呢?”原来那间屋子是那少年的家。
“你是……”阴影下有一位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那老人头发稀疏,双眼浑浊,脸上沟壑纵横,灰扑扑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杰里……是你吗?杰里！”
“是我啊！爸爸,我就是杰里·特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人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杰里的双臂,生怕一松开就会跑掉似地,“来这边坐。”随后他抬头朝楼上喊,“老伴,快下来！杰里回来啦！”
不一会天花板上传来了阵阵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楼梯的“吱吱呀呀”走下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
“妈……”看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又看看四周破败不堪的家具,房子,杰里不由得鼻子发酸。
“孩子……”母亲的声音沙哑且低轻,伸手抱住杰里,毫不在乎他身上衣服的汗水与尘土,“这些年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有没有好好吃过饭?有没有好好休息?”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抚摸着杰里的脸颊,“快,洗把脸,再喝杯热牛奶,吃点点心。老头子哎,快去打水生火。”
“哎！这就去。”杰里的父亲哆哆嗦嗦的从椅子上起身。
杰里见了立刻上前按住父亲的双肩说:“爸爸,您就歇着吧！我已经长大了,这些粗活累活就交给我。”
“嚯嚯嚯"子可真的长大了啊！”说着父亲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了许多,“那么我就去帮你妈妈打打下手咯！家里的饭餐一直都是她准备的,她可是家里的大厨啊！”
“是啊！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菜了,真的十分怀念！”杰里看了眼空荡荡的家后总觉得少了什么,想了想后他问道:“哥哥呢?他还没回来吗?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他的话音刚落,屋内顿时沉寂了下来,一股异样的气氛笼罩在那三人头上。杰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哥哥他是凯文拉斯第一集团军的正式成员,某些事……在所难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许是他……”
“哎,如果是那样的就好了！”杰里的父亲摇头叹息。
“老头子！”杰里的母亲满脸怒容的瞪着他。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杰里怒吼道,“他是我的哥哥啊！我已经不是孝子了,我也是这个家族的一员！”
杰里的父母对视一眼后都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实情缓缓道来,“伯格他……”
杰里·特瑞的哥哥伯格·特瑞虽然不像是玛瑟·米勒、艾丽卡·康斯坦丁那样的天才,但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一名佼佼者,一名优秀的战斗法师。在他十四岁那年就被选拔为凯文拉斯第一集团军法师团的成员。凯文拉斯与西部联军交战期间他追随拉曼德将军保家卫国。在凯文拉利尔沦陷后,他发觉了拉曼德将军的野心,于是就叛变拉曼德投靠了保皇派,结果在党派之争中被处死。
“伯格他是个好孩子啊！”杰里的父亲低下头回忆道,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无论战事多么紧张频繁,他每个月都会写信给我们,可是就在前年冬季,通讯火盆就再也没燃起过火焰。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它坏了,于是就找了镇上的魔法师维修,检查后发现通讯火盆是没有坏。那时候我们又想也许是最近的局势过于混乱,也许是伯格他太忙了,再等等吧！一定会来的。可是一直到第二年还是没有音讯。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有心理准备了。”说到死去的伯格,杰里父亲的老脸一下子就显得更加苍老了,“一开始我们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军部总得给个音讯吧?于是我们起身去了凯文拉利尔,得知首都沦陷后又前往戈塔克。来来回回走遍了无数个大小人事部门都没能打听到伯格的消息。”
“怎么会?”杰里的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乱糟糟的一团不知是何滋味。不过他可以肯定,有一种滋味最明显,那就是复仇怒火燃烧的味道。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起身回家。”这时杰里的母亲开口了,“不过就在动身启程的那一天,我们遇到了故友米尔子爵。是他小声的告诉我们……”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轻不可闻。
死于党派之争,被法庭判处叛国罪,军部除名……杰里怎么也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特瑞家族,是一个没落的贵族,自从杰里爷爷辈开始就已经十分的穷困潦倒,他父母不得不外出给人做苦工挣钱养家糊口。每当他们两人到了工地,一同干活的人就纷纷调侃他们两,“哟！看呐,特瑞老爷一家来干活咯！我等贱民岂敢和特瑞老爷在同一个工地上干活?哈哈哈哈！”
面对众人的挖苦他们也只是笑笑,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整个家族。特瑞兄弟从小就被父母赋予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他们能够参军立功重新振兴家族。为了给两位孩子上最好的军事学院,他们不惜砸锅卖铁,变卖家产田地,如今仅剩下一座古老的宅院还依稀能让人想起当年特瑞家族的辉煌。但如今,大儿子不但无功无名,反而死于党派之争,还捞了个叛国罪。小儿子跟着康斯坦丁保皇,但吃了败仗,两手空空的回到家……
“活着就好,活着回来了就好啊！”父亲脸上的皱纹皱得更深了,长年的辛劳、家族的忧愁、丧子之痛使得他显得异常衰老,“世事茫茫如水流,休将名利挂心头。粗茶淡饭随缘过,富贵荣华莫强求啊！莫强求……”老人的话音落下,屋内再度陷入了一种沉寂氛围中,只剩下两行老泪横流。
真的能随缘过,莫强求吗?杰里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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